撰文、编辑/ 杜晋华
一个是阆苑仙葩,一个是美玉无瑕,这样的角色只可能在太虚幻境,或者人艺、国话的舞台出现。在俞白眉[微博]的贺岁喜剧舞台上,真实情况是这样的:一个无耻,一个天真;一个跋扈,一个怯懦;一个是恶棍,一个是天使。两个风马牛不相及的欢喜冤家狭路相逢,且必须脚踩一只贼船,必然火花四溅,“误伤”观众若干。日前,在解放军歌剧院上演的《恶棍天使》是俞白眉工作室[微博]继《翠花》《分手大师》《诺亚方舟杀人案》之后的第4部贺岁喜剧,影视明星邓超更是担当此剧出品人。首轮之后,《恶棍天使》的第二轮演出将于明年5月在邓超个人的“超剧场”上演。与此同时,《开心麻花》以《夏洛特烦恼》和《摩托翔子》两部新作双戏贺岁,陈佩斯的大道喜剧院推出新版《老宅》在世纪剧院小剧场驻演长达两个月……
2001年,冯小刚[微博]的第4部贺岁电影《大腕》 的票房一路看涨,同年,中央戏剧学院“表98班”邓超和他的同学们主演的《翠花,上酸菜》火爆上演,于是有了“贺岁话剧”概念;2008年,《开心麻花2009·甜咸配》 在海淀剧院上演,拉开了贺岁话剧大战的帷幕。当年,北京的大小剧场内有22部新老话剧上演,大部分话剧大打喜剧牌和明星牌,趁贺岁档期赚个盆满钵满的意图昭然若揭,其中新版《开心麻花》、宁静[微博]和王思懿[微博]等主演的《开心晚宴》、巩汉林的爆笑喜剧 《戏里戏外戏中戏——草台班子》以及葛优主演的《西望长安》4部话剧尤其受到关注。“贺岁话剧”开始等于“贺岁喜剧”,也就在这一年,观众被一些粗制滥造匆匆上马的舞台剧伤了胃口,第二年的贺岁舞台,赔了钱的投资人被伤了心,开始退出贺岁话剧的市场。2012年,12年的轮回之后,贺岁喜剧市场的蛋糕有多大?引得影视明星加入分羹,三大民间剧社各出力作——《恶棍天使》监制、编剧俞白眉有话说。
高智商却低情商的外地女查小刀,遇见了飞扬跋扈的本地恶棍莫非里,两个人由不打不相识到产生真感情,上演了天使与恶棍的奇妙爱情故事。代乐乐[微博]饰演的丑女“查小刀”,两颗大板牙很是醒目,西瓜太郎式短发一直是招牌,十足的鼹鼠范儿。莫非里则由在3000人海选中脱颖而出的新人吴亚衡担当,曾在“翠花三部曲”中有着出色表演的“唐大师”梁超,这一次也是挑大梁的角色,饰演了一位包治百病的神医,从神父变身阿拉丁神医后再变大跳《江南style》的“psy鸟叔”,《恶棍天使》的现场高潮不断。
横跨舞台之上的“天使翅膀”很有视觉冲击力,“天堂”“地下室”“神医诊所”等场景都各有亮点,“天使”只去海底捞做美甲、遇北京大雪滞留航站楼3小时,“恶棍”住BBS(八宝山)高档社区的桥段犀利幽默,剧组里专业的刀马旦、街舞高手、全能武术冠军等人带来创意舞蹈、精彩打斗。才艺比拼的“花絮”就把首演当晚本来两个半小时的演出拉到了3个半小时。台下的出品人邓超被自家人整蛊,开场环节便大跳骑马舞。演出中不仅客串了杀手,后又再次变身“四大名捕”之首“冷血”,接着又接连上演了戴绿帽子、跪地求饶、跳楼摔残等戏码。
让观众记忆深刻的是自己变成了表演者,在俞白眉舞台剧里最有特色的互动桥段在这部《恶棍天使》里也发挥到了极致,演出当中,认定人人有病的“神医”现场为观众治病,800多观众配合神医做动作,最后所有人齐呼“我们病好了”,这样的桥段在整部戏相当密集。
截止到24日,《恶棍天使》已经演出10场。据俞白眉称,这部贺岁喜剧的票房火爆到需要把观众塞进由乐池开发而成的座位,而他更是人品爆棚,先后有包括姚晨[微博]、常昊、申雪、赵宏博在内的七八十位好友前来捧场,成为观众期待的彩蛋。
Dialogue 对话
记者(以下简称记):《恶棍天使》延续了“翠花三部曲”,关照的依旧是小人物的极致悲喜生活,这也是贺岁喜剧的法宝题材吧?
俞白眉(以下简称俞):最开始想表示的不是天使与恶棍,只是希望关照到期待在北京这个城市生活下来的两类人:一类是渐渐失去家园的北京人,一类是北漂的外地人。创作的时候,角色的性格越来越极端,北京本地人因为基建拆迁等等的老北京变化,彻底变成了在CBD讨债的一个恶棍。北漂的外地人则为了留在北京,变成了一个隐忍懦弱的天使。话剧的主体受众就是都市里的这些年轻人,而他们真正的生活,在伪现实主义题材当道的影视剧里关注到的并不多,所以我想走进他们的生活,舞台上的每个生活细节都是和今天的年轻人密切相关的。比如在考虑到长度而删减掉的一部分里,一个住在通州的年轻人早上6点钟,先坐上三蹦子,再换公交车,然后乘地铁,9点钟准时冲进办公室,然后面临一整天的被老板骂、同事挤对,加班到晚上10点,发现连最后一辆三蹦子都误了。这就是很大一部分年轻人的生活。
记:在创作一些包袱时会警惕被扣上贺岁喜剧媚俗的帽子吗?
俞:不需要,创作者有自己的主动审美和判断。其实最关键的不是警惕媚俗,而是创作者本身是真诚的,真的想写,真的有感动。如果创作者秉持这个原则,不会有观众觉得你在媚他。即便是喜剧,也要从自己的内心出发。只要是从内心出发,不可能媚俗。所谓媚俗是什么?自己内心空洞,仅仅靠观察市场需要什么就做什么,只有形式没有内容。另外,同样的喜剧手法,也要分创作的态度。以反串为例,这是喜剧屡试不爽的手法,莎士比亚、莫里哀等都很擅长。邓超当年在《翠花,上酸菜》中就是因为反串一炮而红。但是确实有很多剧社,以为男扮女装的反串本身就是喜剧,用反串搏眼球,误以为出丑观众就会笑。其实喜剧本来就是俗,如果追求纯雅,就别看喜剧。莎士比亚、果戈理当年也被贴上俗的标签,所以,俗是不怕的,只要真的有内容和情怀。我自己都认为我的作品中,有非常俗的东西,但我深深地喜欢这个俗,我也坚定地认为,这个俗可能就是接地气,就是和老百姓在一起——因为,在喜剧里很少写到王侯将相,喜剧的内容不就是小人物的可怜可爱可悲吗?老舍在他的时代也曾因此被贴上俗的标签。不管俗还是雅,创作的人要明白自己到底写的是什么故事?什么情感?这个情感是不是真实的?自己写的时候有没有流眼泪?有没有被感动?这些非常重要。
记:这部戏的哪些段落曾让你落泪?
俞:戏里有很多对老北京的怀念。音乐总监王喆采集回来很多老北京的声音,有鸽哨、自行车、京剧等等,我第一次听到这些声音时就哭了。很多观众也反馈,这些声音出来的时候,他们的眼泪就在眼圈里打转。还有一段,“天使”对着已经天人相隔的“恶棍”说:“多少次,我又走回了当年我们那个小小的地下室,蜘蛛网密密麻麻,地上放着两个轮胎,一大一小,是我们的双人床,上帝多么残忍,只认识你短短一个月,却要用我的一生忘记你。”“天使”在舞台上泪流满面,我在后台也是满脸泪。我明白,主要情感成立的话,所有喜剧里那些俗的东西,都会变成生命力,剪也剪不掉、烧也烧不掉的生命力。当观众被打动的时候,喜剧里的很多笑料都可以是情感的有效铺垫。只有把观众的笑穴打通的时候,才会有共鸣,如果没有那些笑料,这些感情戏也会打折扣。你去网上看,很多观众都在回味笑中有泪的感觉。
记:哭着笑和与观众互动算是贺岁喜剧两大特色。
俞:看到观众很high,我也反思,我们的戏和人艺、国话的戏剧到底有什么不一样?我们传统的戏剧观念就是四堵墙,但互动在百老汇和伦敦西区的舞台上屡见不鲜,他们的观众并非仰视舞台,而是平视视角,即使离剧场最远的观众都可以是戏剧的一部分,每一个进场的观众,都是演员。我们这一代的年轻观众也喜欢并接受这种强烈的参与感和游戏感。这个手段算是我们的舶来品。另外,我们的舞台元素越来越丰富,歌舞、武打、魔术、杂技、视频,我愿意观众称我们的作品为舞台剧,而不是狭隘的话剧。
记:今年的贺岁舞台上,《开心麻花》双戏贺岁,陈佩斯的老戏《老宅》,还有就是《恶棍天使》,三足鼎立够不够?
俞:贺岁话剧市场严重缺乏竞争,真正的新作品就是两三部,有竞争力的太少了。观众一年就等着看这一出戏,对于他们来说选择性太少了。如果有十余部丰富的作品由观众去选择,大家在一两部戏里得到真正的享受了,难道不会去看别的吗?舞台剧就是不断地看,当你看完百八十部戏的时候,才会有起码的判断和欣赏经验。真正好的舞台剧应该是各具特色,但现在很单一,只是这两三家互相看,这是有问题的,我最希望的理想状态是,别人的观众跑来我们的场子作比较。不担心现在的这两三家贺岁剧互掐,问题是,掐不起来。
记:今年这样的情况是经过前两年优胜劣汰选择的。
俞:其实在2008年和2009年那两年,大家聊起贺岁舞台剧,更多是觉得烂,但还没有到繁荣的境况,多而精彩才是繁荣。现在也只是有了优胜劣汰,比2008年有进步,想趁机捞一把的投资人离场了,留下的不管是《开心麻花》、我还是陈佩斯老师,都是用自己的生命认认真真地做贺岁喜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