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晶的爱丁堡笔记4:高山之巅 人生碎片

2014年08月18日11:32  新浪娱乐 收藏本文     

  编者按:爱丁堡边缘艺术节(Edinburgh Festival Fringe)于每年的8月在爱丁堡举行,每年都有成千上万的艺术家齐聚爱丁堡,呈现各种形式,数量庞大的表演。爱丁堡边缘艺术节以它的多样性成为世界知名的大型艺术节。新浪戏剧特约剧评人、爱丁堡前沿剧展策展人水晶女士撰写《水晶的爱丁堡笔记》专栏,水晶已经好几年在8月前往爱丁堡看戏挑戏,让我们跟随她的笔感受爱丁堡狂欢一般的艺术节吧。 

  最后的一个片段,是不断让人感到意外和惊诧的过程。他在一个魔法般的箱子里,依序翻出了他的整个人生过程,那些生命中不同阶段的“物证”被一一翻检出来,又被无可奈何地扔在一旁。没办法,时间就象后浪推前浪一样洗刷着生命,岸边满是搁浅的人生碎片,它们从记忆的箱子里一直一直地被“掏”出来,直到生命的根,被连根拔起。

  水晶/文(中国“爱丁堡前沿剧展”策展人)

  2014年8月17日  爱丁堡,天气:晴

  这3天,每天都是6、7个show在赶,其中大部分是音乐类的剧目,音乐+诗+歌、音乐+舞蹈、音乐+文学剧场,对我这种平时难得看音乐类剧目的人来说,完全是“暴饮暴食”。

  “暴饮暴食”的好处是,可以一天看很多演出,效率高。同时,在高密度的观看过程中,会对演出的整体水准判断特别敏感:好的、差的,会有非常清晰的判断。如果一个月才看一个的话,大概每个都会觉得不错,饥饿状态下对食物肯定不会太挑剔。

  坏处是会审美疲劳,不那么容易享受演出当中那些普通的美好。这种类型的剧目,应该是在周末,万事不愁,吃饱喝足,极放松地坐下来,好好enjoy这个晚上。辛劳了一个星期,不用华服豪车,在家附近的社区就可以享受这个晚上。

  我记得有一个演出,是周五的一个下午,在一间不太大的教堂里,听一个室内管弦乐的作品。阳光从西侧的窗户里穿进来,照在吹奏长笛和黑管的金发女孩身上,如同光环一样闪闪发亮,很像油画的画面。前排多是头发花白的老头老太太,安静地坐在那里,度过他们生活当中普通的一个周末,平常而自然。于我是暴饮暴食的日子,于他们是细水长流。

  也是那天上午,在另一个社区活动中心模样的场地里,看一个由乐队伴奏故事朗读的活动,中间还有舞蹈的伴演。那个节目是有小朋友参加的,好几个七八岁的孩子,还有一个大概2岁左右的黑人混血小孩,坐在专门为小孩准备的小椅子,有点不老实,时不时的站起来,挪到妈妈怀里,还会在朗读的音隙忽然大声地发表一两句自己的见解。后来又爬下来,去到后面一个专门为小朋友准备的小帐篷里,带着绒毛手套自顾自玩起来。

  并没有人特别地去干预他,连责备的眼神都没有。他也就安静地在帐逢里呆着,继续听故事。之后又不耐起来,妈妈大概怕他太闹,就带他出去了。他走了之后,继续坐在场内的我们,都有点略感落寞。大概觉得这样的节目,如果没有那么小的小孩在场,多少有点减损意义。艺术,文学,这些前人与今人共同凝聚的种子,不就是为了那些小小的心田里播下的么?

  那天朗诵的作品,是一个苏格兰作家的诗歌和儿童故事。我好希望有一天我的朋友兰晓龙,也能为他的女儿创作这样一个作品,然后让更多的孩子以这种方式听到。哪怕他或她中途不耐烦,戴着毛绒手套跑出去玩了。

  要细水长流,细水长流。

  3天看了十多个戏,印象不够深刻的,几乎转瞬就失忆了。但肯定会有些作品,画面和气息,一直深深地在脑海中,而且愿意一再地向人提起。

  爱丁堡国际艺术节的新西兰剧目I AM 算是一个。说起I AM,也是我们观剧小组“深夜吐嘈趴”上的重点话题之一,对这个剧的观看反应非常两极化,现场有看哭的、要再看一遍的,也有称之为“超极大雷”和恨不能提前退场的;有当面向我表示“好喜欢、好喜欢的”,也有写信来说“很费解....。.感觉是一场行为艺术”的。

  的确,这部由新西兰艺术家领衔多国艺术家共同合作的作品,在简洁冷酷的德国波兰系视觉风格之下,有着一种神秘的气质。这部作品的创作者有一种惊人的勇气,  他们常常在极大的“画幅”上、如Play House巨大的舞台空间中,以单个人物作为行动和表演焦点,表演手段包括演唱一种近似于巫者祈歌式的原生态曲调,或是在接近舞台最上面的部分,有人以极柔和的方式轻缓慢移动,精致清柔的光将这个人物在巨大的灰色空间中提亮。很多时候,舞台上的画面如同静止,人物的行动如同飘移,你以为将要发生什么,但并没有,时间继续定格下去,直到你从下一次瞌睡中醒来。

  对于这种作品,我完全不愿意用好或差来评价,我只能承认它在我心中留下了极深刻的印象,尽管我也确实好几次睡过去了。尤其是每次刚从瞌睡中醒来时,两眼还没有对好焦,会以为舞台上又多出了一个人,定下睛来,发现还是刚才睡着前的那一个——他们如同站成永恒,无比笃定。

  光这份笃定,就难于上青天。

  这部为纪念一战中2000万死者而做的宏大作品,同时也是为生者的祈祷。在人类历史巨大的灰幕与高墙之下,有人立于山巅,在风中歌唱,虽然我们未必明白那歌的深意。

  另外也有小而动人的作品,象今年巴西的爱丁堡Showcase中的《小丑叔叔的鞋》(My Uncle’s Shoes),默剧,讲述一对相依为命的小丑戏班叔侄,共同拖着一辆小车到处巡演。叔叔是成功的小丑扮演者,侄子是胖乎乎的小跟班,有点懒、有点馋、有点笨,但也仰慕叔叔的精彩技能,总想偷偷学艺。随着叔叔的老去,侄子一天天成长起来,在剧烈的咳嗽声中,叔叔开始一点点把手艺教给侄子,生命的轮回,也由此开始。没有台词,却表意清晰,很多欢笑,也有很多细节令人心酸落泪,最后出人意料的温暖的结局,又让人心中平复。是一部适合小朋友和家长一起观看的剧目。

  从去年在爱丁堡选的《喀布尔安魂曲》,到这次《小丑叔叔的鞋》,还有另外几部今年上演听说非常反响都非常不错的巴西戏,都让我再次感受到巴西的戏剧魅力。那种质朴、深沉、温婉的气质,扎实的功底,真的令人羡慕。你说咱比不过英国、德国、法国这样的戏剧大国,算正常,但面对巴西的这几部戏,我们都拿不出象样的作品来抗衡,就真是悲哀了。

  另外,今天晚上,看到了迄今为止今年的Best Show,《物件课》(The Object Lesson)。你可以把它称之为环境戏剧,也可以划到魔术的范畴,但归根结底,这还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剧场作品,并且是观众深度参与的作品。演出开始前,当观众进场时,如同进到一个堆满杂物的阁楼或是储藏室里,没有固定的座位,观众需要自己去旁边的犄角旮旯里拖出折叠椅、沙发、纸箱,或是一切能坐的东西,自己找地儿坐下来。然后演员从某个角落出来,在人群里穿梭,在周围的废纸箱里一一把相关道具和家俱、物件“刨”出来,布置成需要的样子。

  通过一通现场录音之后再二度完成的“电话对话”,观众会初次体会到这个节目的“巧妙”,而观众会不断地被拉进演出当中,配合完全一些动作和安排,并渐渐地被“拉进”对自己身边物件的“思考”与重新审视中。一段由观众配合完成的情节之后,故事开始渐入佳境,你会看到这个男主角如何经历他人生当中最美好的一段感情,又如何失去,如何试图重建联接,却被挂断电话。面对过去留下的种种,人已去,情已去,只余物件。

  最后的一个片段,是不断让人感到意外和惊诧的过程。他在一个魔法般的箱子里,依序翻出了他的整个人生过程,那些生命中不同阶段的“物证”被一一翻检出来,又被无可奈何地扔在一旁。没办法,时间就象后浪推前浪一样洗刷着生命。岸边满是搁浅的人生碎片,它们从记忆的箱子里一直一直地被“掏”出来,直到生命的根,被连根拔起。

  这是一个从创意到完成,都堪称完美的戏。美到令人心痛。

  而且我知道,我们永远做不出这样的戏来。由于语言的障碍、表演空间的限制和现场字幕的难以实现,我们甚至连把这种戏带到国内来的可能性都非常非常小。

  一想到这个,就更痛了。


(责编: pp)

文章关键词: 水晶的爱丁堡日记《小丑叔叔的鞋》《物件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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