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电影创作:自我重复与迷思
香港影评人汤祯兆在回顾2004年年初的香港电影时就提出“不变应万变的天枰”的观点,“在守成的对照上,我们可看到以不变应万变的应用策略。《鬼马狂想曲》以许氏兄弟黄金时期作品为据,以逐场抽取的处理方式拼凑剪贴重拍,分别借《半斤八两》及《最佳拍档》等桥段及场面的对照效应,来吸引人注目。《见习黑玫瑰》当然以《92黑玫瑰对黑玫瑰》为致敬对象,但亦限于借惯用的成功招数重拍(如大合唱乃至药丸的设计)。和上一个十年不同,在后现代风格主导的香港电影岁月中,每一次的挪用基本上都暗含重新诠释及引申的巧思,‘致敬’是手段而非目的;反而在2004年的时势下,竟然真正把‘致敬’由手段化为等同于目的”。
而2009年,香港电影人继续的发扬光大这种将“致敬”作为手段与目的的精神,将重复、甚至是山寨,进行到底!年度票房冠军《家有喜事2009》,便是其中的代表。
不可否认的是,八九十年代,黄百鸣曾以《开心鬼》系列、《家有喜事》系列、《八星报喜》等贺岁片一次次的在香港贺岁档中独领风骚,但在影坛上沉寂多年的黄百鸣明显还停留于过往的“黄金时代”,尽管将古天乐、郑中基、吴君如、姚晨等香港与内地一众谐星集合在影片里,却依然是端出来一大锅陈旧、过时的菜——不要》妄想影片如《家有喜事1992》或《家有喜事1997》般有无厘头到底的“尽皆过火,尽皆癫狂”风格(如果一定要说《家有喜事2009》的“尽皆过火”,则是那毫无节制的剧情编造与做作、重复),更不要妄想影片会有多少的创新,因为影片自始至终创作者似乎并没有想过要创新,而是利用一次次的桥段重复(如吴君如在家中的黄脸婆扮相,如脚底按摩等桥段)来拼凑笑点……可惜,这已经不是八十年代或者九十年代初,这些桥段也已经是一而再再而三的重复,停留在八九十年代初的香港电影阶段的作品,这无疑是给冰河期的香港电影雪上加霜,更悲哀的是,如此低俗、自我抄袭的作品,还能爬山年度票房冠军的宝座,无形中使得这类作品依然再三的制作下去,直至观众完全厌倦为止……
香港电影里并不缺这类范例,赌片题材、卧底片题材、武侠片题材等,都曾一度如火如荼,直至将本土电影的影迷观众赶出电影院,而今年的《大内密探零零狗》、《机器侠》、《七天爱上你》、《保持爱你》、《复仇》等,都是该导演对于自己过往作品的简单重复——不再是像《黑白战场》、《黑白道》般挖掘题材的新内容与过往经典作品进行对话,而是换一下包装重新推出,殊不知的是作品已经过了保质期,难怪观众不买账而票房收入越来越低迷。
食老本!文化研究者韩江雪在《香港的郁闷——新生代vs婴儿潮世代》里早就指出香港战后婴儿潮一代,借着七八十年代的香港经济腾飞而崛起,却在九十年代后期经济低迷后不思进取,甚至食老本,无形中影响着下一代的进取;汤祯兆在谈2004年年初香港电影的这种“不变应万变”时认为是“因为大家都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心态来迎接2004年。加上现实中有没有任何社会大事来刺激创作(如SARS事件),所以各自更倾向以保守心态去守成而非去破冰”。可惜,这种心态被延续到了数年后的今天,在合拍片里继续放大,甚至出现了张坚庭、吴镇宇等对内地市场了解不深却自以为是的创作者,而出现了《七天爱上你》、《追影》等作品。
固然,内地电影在过去的半个多世纪落后于香港电影,但在录像厅、在翻版VCD、盗版DVD或者网络BT培育下的一代内地影迷,一方面可能对八九十年代的香港电影有种情怀,但另一方面则接受到了更多好莱坞的高概念影片或者欧洲的艺术电影,而不是还简单的停留在八九十年代的香港电影里,长此以往则将对香港电影越来越厌倦。何况,内地电影这几年的成熟度,已经远远超越了九十年代时期,像内地今年的《风声》、《夜店》等,都要好于香港的不少作品。香港电影人林奕华就说,“香港的剧本一天做不好,早晚会在合拍中吃亏。或者说这是香港没有能解决好的问题,把它带到大陆来,大陆把它发扬光大了,它本身的基因里面有问题,有不好的细胞,结果带到一个本来好一些的身体里面,让它也瘫痪了”。
遗憾的是,2009年香港电影所缺乏的,恰恰是有创意与创新精神的作品,少数几部的如《意外》,但其质量越到后面越江河日下,尔冬升的《新宿事件》,虽然被形容是导演的多年心血,但并不协调的演员搭配与过大的野心,将影片的后半部分就像主人公铁头般,推到万劫不复的地步,倒是韦家辉的《再生号》,剧本很见功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