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1905年,《定军山》是中国拍摄的第一部电影,现在中国电影走到了第101个年头,同名的电影《定军山》也在今年的2月20号的时候和观众朋友们见面了,为此我们栏目主持人瑶淼特别独家专访了导演安战军还有两位主演杨立新、梁镜珂,诉说他们心中的《定军山》。
安战军:《定军山》给我想像空间
瑶淼:据我们了解,由于一定的历史原因,《定军山》1905年拍摄的那个版本,他的拷贝已经失传了,那我就特别想问一下安导演,您觉得这个失传了,对您来拍摄这个电影是有利还是有弊?
安战军:应该肯定是有弊。因为我们在拍摄《定军山》这部电影的时候,查了好多资料,因为那个时候的资料很难查到了,因为有失火的原因。那么历史有依据的东西都比较少了,确实根据一些传说还有一些简单的素材来结构一个故事,因为《定军山》这部电影是拍一个当时1905年丰台照相馆,来拍《定军山》这部戏的这个过程,这个也是代表着中国电影诞生的日子,我们拍这个电影主要是说通过这个故事来纪念我们国家电影的诞生,来把那个时代人们的一个精神状态,包括那个时代的拍电影的不容易,一些好的情节展示给大家,然后从而得到一种民族的精神,这个就是说在编排上,在它的故事结构上就有大的调整,而且它既有历史的东西,也有现实的东西,既要拍出它的历史意义,还要拍出它的现实意义。所以我们创作的难度是相当大的,但是经过大家的努力,还可以。
瑶淼:我们通过您的电影确实也看到了,当时1905年拍摄《定军山》也是一波三折,不过我觉得现在《定军山》的拷贝失传,对您的创作是有一定的不好的影响,但是我觉得是不是在一定的程度上可以让您想象的空间就更大一些呢?
安战军:有一定的想象空间,但是说这个电影它基本上还是一个写实的电影,首先这个电影吧,它还是要让人可信度,要有。你要太拘于历史的一些可信度的东西,可能它的效果就不被现代人所接受,拍部电影首先要让大家接受你的情节和它的主题,然后再来谈一些别的效果,所以现在时代发展多快呀?一个电影单的拍一个什么故事,人家是不会看的。所以我们要根据一个素材,根据一个故事,根据现在我们的手段来发挥,来吸引大家,从而谈到我们电影的意义,比如说我们电影主要还是崇尚一个民族工业和民族精神,在这个过程当中,来体现我们的精神,来传承给大家。
杨立新:演电影祖师爷有压力
瑶淼:我觉得像杨立新老师扮演的任景泰,这个就是历史上确有其人,我觉得应该可以算是中国电影历史上的第一人了,那杨立新您在扮演这样一个中国电影祖师爷,会不会觉得有一定的压力呢?
杨立新:你刚才说这个资料介绍的和记录都非常少,这个确实有一个有利和有弊的问题,现在如果想起来,当时拍,我们跟安导一块讨论这个问题,当时拍《定军山》,一定不像现在的手段那么多,推拉遥跟,投影轨道肯定没有。想象着应该只是一个四机位,而且用无声电影把这个《定军山》记录下来而已,那么我们假设这个片子,这20分钟的纪录片没有一场大火烧掉的话,那么我们只有一个纪录片在这儿看在手里的话,这个故事也很难依据这点资料把它搞起来的,现在《定军山》这部电影。那么不是有句老话,叫画鬼神容易,画犬马难。这就是我们的方便之处了。
瑶淼:因为鬼神我们都没有见过。
杨立新:对,对。是这样的,关于中国第一部电影诞生的前前后后是没有历史记载的,所以应该说在剧本的发挥上我们只能展开自己的相信,剧本拿到手里以后,我们在拍摄过程当中,一边拍一边改一边完善它。至于中国电影100年前的这个任老先生,跟我的形象还是有一点距离的。
瑶淼:在哪儿有距离?
杨立新:是一个胖胖的样子,有照片。但是我们在拍这个片子的时候,在剧本上是有几个点可以去发挥的,比如说中国电影第一部,这个任景泰先生有了胶片有了摄影机了,他拍的,为什么选择了京剧。当时他为什么要拿起摄影机来自己拍摄这部电影,而不是拿洋人已经在手里的完成了的什么《火车进站》,《园丁浇水》还是《水浇园丁》这样的成片在这儿不停地放?这就是安导说的一个中国人的叫什么呢?叫民族工业,如果说电影是一种工业的话,是民族工业的兴起以及叫什么,施以置疑还是施以胜疑,中国人要利用这种现代技术来发展自己的民族艺术的这点抱负。
瑶淼:我们都知道,他是第一位拍中国电影的人,还有就是一个技术性的商人,但是不知道在他的性格上您是怎样理解的呢?
杨立新:我们是在故事当中贯穿了一个这个人一定要把电影拍成,现在分析起来这个人,在家产上肯定是有一些实力的,如果是没有实力的人。你现在买一台摄影机,买几万纸胶片,我想可能在座如果私人掏腰包的话,可能有一定的困难。那么那个时候,一个从在中国做生意的人,从日本买回一个摄影机,再有几千纸胶片,是吧?说明这个人的实力很雄厚,那么据说他是自己有几家买卖的,丰台照相馆是一个,是吧?可记载的是有一个绸缎庄,大观楼影院是他的。那么这三个点都让我们给他用上了。
杨立新:对,是这样的。另外一个,由于他跟这个京剧之间的这个,他为什么拍京剧呢?我们把这个给发挥了一下,他一定跟京剧有一些渊源,所以我们给他写了一些,添进了一些他比较喜欢京剧的东西。
瑶淼:那在性格上呢,他是什么样的人?因为我记得有一场戏好像是他第一次和谭新培先生见面,然后就说那个,您这个好像,就是应该是骑马的,然后您这个刀一砍这个马头不就掉了吗?这场戏是不是也是说明他人物性格的一场戏?
杨立新:是这样的,贯穿了一个是契而不舍和他的执着,那一点呢,我们在拍摄的时候,也分析了这一段,包括里面还有一些细节,比如说泥人以及他照片,对吧?拍照片的细节,在这儿说不要紧吧?我们原剧本当中是套用了一个,扒了一下给秋瑾拍照片的那个抢他雪茄的细节,原剧本是这样的,但是我们拍的时候就觉得,扒得有点儿,是吧?借用有点儿太直接或者太简单了。那么我们就用了一个不礼貌的行为来震怒一下谭先生,前面你刚才说的什么?
瑶淼:就是您第一次和谭新培先生见面,然后好像说。马头掉了。
杨立新:对,马头掉了那是等于是,他原来是一个京剧迷,但是呢,他并没有这么直接跟谭先生的这种接触,他用那样一个方法,一个不礼貌的方法,在京剧演出当中叫倒好的那个方法,然后接触一下谭新培,这个东西我觉得还是一个比较直接的一个办法,直接跟谭新培有一个比较快速的接触。
瑶淼:所以其实也在性格上有了一个塑造,就是很直接很契而不舍,有一些有点儿较真,有一点绉的那么一个人。
杨立新:是这样,中国京剧史上是有一些在京剧行之外的文化人在关注京剧的,比如说当时梅兰芳先生旁边就有一个齐如山,他是懂戏剧,懂中国文学、外国文学,然后他有一个高屋建瓴的一个角度来欣赏京剧,同时又促进了京剧的发展,那么你要现在分析起来的话,应该说任景泰在某种程度上,他是借用了西洋的技术,然后把中国的一段传统艺术,把它记录下来。现在这个片子烧掉了是很可惜的事儿,如果现在片子没有烧掉,我们现在应该感谢任景泰先生记录下了四大须生谭派精彩的100年前的表演。
梁镜珂:雅琪格格和我很像
瑶淼:但是像梁镜珂塑造的雅琪格格好像完全是凭空而来的了。当时怎么会想到要安插这样一个角色呢?
安战军:为了信息量丰富一点,电影好看。
梁镜珂:他这电影主要是三个男人的故事,导演他们下了很大的功夫,把这样一个格格贯穿到整个电影的当中,可能会给这个电影带多更加丰富的一些元素。
瑶淼:不过雅琪格格给我的感觉是挺悲壮的一个人似的,尤其是最后那些经历。
梁镜珂:我觉得雅琪格格这个人物,她从性格上来讲,包括她生长的环境和时代的背景,其实是一个挺复杂,挺矛盾的一个内心,这么一个人物。其实这种角色,对于我来讲,相对就是说,因为我曾经没有怎么太多拍过这种古装的,只是最早之前在《神话》里面扮演过古装的一个角色,但是那个戏份并不是很多,跟这个格格的性格,各方面都是截然不同的。这个格格,她是一个什么样的性格?她是从小就受过良好的教育,然后又出过国,又是一个洋务派的这么一个格格,然后她回到宫中以后,她还是非常向往外面的世界。内心充满了叛逆,但是她又游离在宫里,从小在宫里长大,所有的人对她都是百依百顺的,因此她在性格方面。
瑶淼:所以因为她善良,她那种霸道你理解成了一种可爱,让我们看起来觉得很可爱。
梁镜珂:对。虽然她在后面就是包括要出嫁的那块地方,她可能要使一些性子什么的,因为她内心非常地矛盾,在那种深宫很多的规矩压抑的情况下,使得雅琪格格她在她的内心那种叛逆于深宫的压抑之间有矛盾的那种,矛盾的一种。
瑶淼:镜珂,你当时拿到这个剧本的时候,你觉得合适吗?
梁镜珂:当时拿到以后,非常喜欢,但是也不是觉得从性格来讲的话,有那么一部分我觉得还是跟我比较像。就是她身上带有一种侠气,就是我感觉那个格格是有一种侠气的气质。可能会跟我的生活中有一部分那种性格挺像的吧。
瑶淼:那你觉得不像的地方在哪儿?
梁镜珂:不像的地方可能就是因为她的那种生长的环境,因为她毕竟是虚构的,她的那种生活的经历和生活的环境跟我就相差得很远。
瑶淼:不过刚才说,觉得雅琪格格这个命运好像有一点悲壮的色彩,其实整个看完这个电影,我都觉得有一点悲壮的感觉似的,尤其最后一场戏的时候,当万人空巷,大家一起在戏院唱起那个《定军山》的时候,我觉得就有那么一点悲壮的色彩,不知道这是不是您所希望达到的一个境界?
安战军:发展一种新的文化或者新的一种工业,新的一种东西吧,都是一个非常艰难的事儿,对吧?达成一番事业吧,都会有很多的坎坷,很多的磕磕绊绊,要达到你最后的这个成果,那是完全相当不容易的,一路顺风不会是有一个预约,所以整个电影的发展过程,它也是磕磕绊绊,摔倒了爬起来走过去的。那时候的人到今天发展到什么样了,也从来没有想过,就是今天的电影的成功也是那时间电影人的铺垫,所以我们电影最关键的主题,包括你刚才说的一系列情节都为了一个主题,摔倒了爬起来,勇往直前,一直达到胜利的彼岸,有这么一个。
瑶淼:对,那梁镜珂第一次演一个比较复杂的人物,然后加入到这样一个集体当中,那么你感觉怎么样?
梁镜珂:说到我能演这个角色,最主要还是在于导演对我的认可,在整个拍摄的过程中,我特别地想感谢就是现在在座的安导和杨老师,他们给了我很多很多的启发,因为之前我对这个角色并不是很了解,非常透彻,或者是对这个人物把握上可能还会欠缺一点,在拍摄的过程当中,安导一直在不断地引导我,不断地帮助我怎么样塑造这个人物,而且在,就是有一场戏,我女扮男装的时候,跟杨老师是第一场对手戏的时候,杨老师教会我很多东西,我记得上一次,我记得就是我们说到我们给钱包的那个地方,我那个点儿总不对,就是杨老师他会告诉我,就是你这个动作做到什么的时候,你要停一下,给对方一个口,然后对方再怎么样回给你,他会教我好多我以前在拍摄当中学不到的东西,包括杨老师他们为这部电影做了很多的贡献,在很多的剧本的研究方面,台词方面都会不断地慢慢地告诉我们应该怎么去演,其实我能完成好这个角色,最主要还是在于他们的帮助。
谭炎寿:演谭新培急出一身汗
瑶淼:其实电影有它自己的语言,不过呢,我觉得像这1905年拍摄的《定军山》,当时有那么好的票房,可能也是得益于一件事情,就是它这个主角在当时特别有号召力,就是这个谭新培老先生。而且在这个电影里面出演谭新培老先生的是谭炎寿老先生,不知道您跟谭炎寿老先生来合作,他来演这个角色您有什么样的评价呢?
安战军:老先生确实给我们做出了榜样,人家是79吧。而且我们拍摄的时间是酷暑。那真是,把那个套衣扎上以后,马上就晕。然后能坚持跟我们下来,而且非常敬业,脑子不太好使,台词记不住,一遍一遍地来。然后不厌其烦,主要是一种精神确实是太可贵了。
瑶淼:那对谭老先生的演技您到底是有一个什么样的态度?
安战军:完成任务。说虚的也不成,你说演成了一个大明星那是瞎说,完成是对他来讲是很不容易,他头一次我们在横店拍故宫的戏的时候,他跪在那儿磕头,然后拍了一段台词,拍完以后紧张得鞋里面倒出水来,脑袋全是湿的。
瑶淼:我们可以感受到,我觉得安导的评价特别地实在,同时我们也觉得对于79岁高龄的谭老先生来说,完成这样一部戏也是非常不容易。我们也来听一听谭老先生自己是怎么来说这一段经历的,我们来看一下。
谭老先生:慢慢这么体会着来,体会拍一次不行再拍一次,因为他是同期录音同期什么的,要是后期录音,对口形这很比较好一些,我的年龄也大了,记忆确实是不行,所以压力当时很大很大的,因为我这个台词背不下来,一次一次地拍,在拍的当中,我就跟他们这几位老师学习多很多东西。特别是立新同志启发我应该怎么样表演,怎么样,我确确实实是小学生。
安战军:京剧结合明星号召力
瑶淼:那刚才我们说过了任景泰先生是拍摄的第一部电影《定军山》,把西方的技术还有中国的国粹做了一个很好的结合,在这里有一个问题想跟几位探讨一下,就是你们觉得为什么他当时会选择京剧作为拍摄的对象呢?安导演您是怎么考虑的?
安战军:京剧那时间特别发达,那会儿京剧谭派那确实是万人空巷吧?所以当时看到京剧是一个刚才谈到的明星制,是一个肯定是非常吸引人的。但是京剧他有唱段,那时候电影没声。所以就选择了《定军山》那几段,因为他都是动作,老生戏,动作比较多,这样把他影像记录下来,那么从他的身段,从他的形态就全有了,而且从他那个,咱们讲的明星号召力,选择就是这个《定军山》。
瑶淼:但是他京剧毕竟是讲究唱、念、做、打,如果没有声音,就等于是剩下了练和打,唱和念就没有了。
安战军:就是无声片,那会儿无声电影,就是拿着收音机也放点儿音乐。然后他那会儿电影进入中国,电影就是一个玩意儿,就跟咱们那会儿不是天天有发洋片嘛,就是那个东西,也没有太多更大的想象,慢慢发挥,慢慢想象,一步一步地发展,我们拍的时候,不能老停留在这儿,其实故事这个东西就是好多也是在于发挥,你说单单,就是说这个过程反映的就是说任老板请谭先生不容易,就是刚才你说的这个唱念做打,这个没法表现无声,那我们怎么想办法给圆过来,是这样。
瑶淼:那在这个电影里面,就是后来用留声机,就是那样一个大喇叭的留声机来配电影,就是用那个声音来配上电影的画面?这个是怎么想出来的?我觉得挺有创意的?
杨立新:这正好跟你刚才说的压力,我觉得是一个反正,就是我们这个拍电影的时候,其实不能想着整天一个大帽子在那儿压着,所以这个片子开拍以后,安导总强调一个话题,就是我们想每一个情节,每一个段落都要好玩儿。好玩儿,其实他说的好玩儿,他说通俗了,就是要好看,要有可看性,那么中间我们这个原剧本的时候,我们在拍摄当中,研究这样一个事儿。其中有一个就是三点,三请谭先生,谭先生不来,到第三请的时候,一定要给一个实实在在的理由,那么我们就找来找去,就找了一个哑巴片作为一个理由,这个理由可以把任景泰推掉的,是吧?这个邀请推掉的。那么后边又出现问题了,你在1905年,并没有解决电影有声和无声的问题呀,是吧?然后安导说这个问题咱们得解决,就是我们一块儿聊了好多天,聊了好多天,我们也查这些资料,1857年的时候,世界上第一个留声机已经出世了,不过那个时候是滚筒式,是蜡膜的。到1877年的时候,碟片的留声机也出现了,那么应该到1905年电影出现的时候,留声机已经很完善。所以我们正好把这两个有着时间上错位的两种记录声音和影像的东西,把它叠加在一起了。这个想法出来以后,大家就很兴奋,就把这个东西加在一起了。
瑶淼:不过确实也是这样的,那么我们不知道杨老师您在演戏的过程当中,除了要比如说比较辛苦,还有完成角色的时候,很投入,会不会觉得演这个角色很过瘾呢?因为我们都知道您自己又特别喜欢京剧,而且在这个电影里面您也扮上了,而且也唱上了。
杨立新:已经顾不上过瘾了。太热了。
梁镜珂:尤其我觉得杨老师您唱戏的那场戏,穿着那个(扣),里三层、外三层,那次简直,杨老师快晕了,我就看他好厚的衣服,全身都湿透了。
杨立新:对呀。咱们这个正好是三伏天拍的。
安战军:没办法,时间紧,应该是春天拍,准备工作太复杂,一下就到了七月份了。
瑶淼:哎呀,我们原本以为你在演这个戏里头是一个特别享受的过程呢,没想到就像安导现在的身体状况似的,其实是非常地疲惫的,那您在唱戏这方面,有没有得到谭炎寿老先生的一些指导,在现场?
杨立新:要说到拍电影确实很辛苦,在某种程度上,它比舞台的演出还要辛苦。我那里边扎(靠)的那些,要知道里面有水衣子,然后外面要有胖袄,胖袄把人撑起来以后,里边要一件一件地穿起来,什么茧衣什么的,然后最后外面是扎上靠,是靠旗,这就已经相当的热了,不要说那天气,问题是人家京剧演员演一场的,一个多小时,就可以卸妆了,咱们是一拍拍一下午,我以前勒过头,水纱勒在头上,是开始要把那个水纱拿水沾湿了勒,勒时间长了,干了以后,它要收紧的。那一下午那简直是,所以在某种程度上,真是向现在还在电影镜头前面工作着的电影工作者们表示敬意,真的。
【CCTV6《中国电影报道》报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