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老实话，从一年前得知《墨攻》的导演是张之亮那天起，我就一直期盼着这次采访的到来。不光因为曾被他的《自梳》、《笼民》、《慌心假期》等作品触动过心底最柔弱的部分，那种属于港岛底层草民的惆怅与悲情在我内心久久挥之不去，而且很想见见这位我在潜意识里对话过无数次的“聊友”。另外，我很想知道，张之亮这样一位以精致和细腻著称的社会写实导演，为什么也会趟古装大片的浑水？还有，他的古装大片会是个什么样子呢？
见面的过程还算顺利，这个下午，我们在雍和宫附近吴奇隆的家中见到了之亮导演。接下来四个小时的谈话中，落日的余辉穿过落地窗在之亮导演的眼睛里移动变幻着，似乎眨眼之间，我们和身边的家具已身处黑暗之中。没人想到要去开灯，我们谈话中的一些东西却越来越清晰地浮现出来，在眼前熠熠闪光。空气中弥漫着让人感动的味道，那是一个男人同电影、岁月以及生命永远无法和解的故事，故事里有隐忍、妥协与无奈，但更多的，是坚守、抗争与豪迈。
拍《墨攻》找钱最难
张之亮告诉我，《墨攻》其实是他十年前就想拍的戏，从第一次看到这个漫画起就想了。大约九年前，他在与王家卫、陈嘉上等导演的竞争中胜出，从日本小学馆购得版权，然后就开始了漫长的融资之旅。
“其实拍戏，最困难的是融资，因为要让老板们相信，这个导演能够拍成这部影片。”为了能将《墨攻》搬上银幕，张之亮四处找钱，甚至谋求过朝鲜军方的支持。当时韩国有个叫李海淑的女演员，她也非常喜欢漫画《墨攻》，通过她的引见，张之亮结识了朝鲜军方人士。后者承诺，除了可以承担三分之一的制作费用，还可以派出20万军人给他拍戏。但实地考察之后，张之亮发现，当地的制作条件实在是太差，而且，他没有办法保证所有工作人员的安全，最后只好作罢。接下来他去了好莱坞继续游说，但不巧的是，当时《刺秦》在海外的票房失败，让好莱坞对投资中国古装电影没有信心，他又是空手而归。多次的碰壁之后，漫画版权即将到期的2002年，就在张之亮对投拍已经失去信心的时候，他的好朋友、安乐公司的“神人”江志强的一个电话让他重燃希望。其时江志强的《卧虎藏龙》已然风光无限，他告诉张之亮他的《墨攻》剧本可以投拍，他可以介绍几个投资方给他认识，而他自己则愿意投入500万美元预算的三分之一。渐渐地，投资的环境越来越好，几经周折之后，张之亮结束了八年的找钱黑夜，迎来了拍摄的曙光。但由于五年的版权期已到，他只好又花了五万美元，再次购得《墨攻》五年的版权。
投资方有疑虑
说起八年难熬的时光，影片已经完工的张之亮更多的是一种放松和坦然。但在当时，事情其实远远没有到一帆风顺的地步。
首先是几个资方老板，虽然他们对张之亮执笔的剧本颇为欣赏，但对他到底能否驾驭一部古装动作片还是有一些疑虑。因为张之亮之前的作品都是成本不高、场面小巧的文艺写实片，胜在对人性和情感的挖掘，而这次可是十万大军攻城掠地讲究外在动作的大买卖，万一有什么闪失怎么办？最终，江志强的一句话给他解了围。他说，道理很简单，我当初拍《卧虎藏龙》，如果导演找的是徐克，可能所有人都知道出来的结果会是怎么样的，但我找了李安，一个以拍文戏著称的导演，这样所有的人都想知道他会怎么拍。
这第一关算是过了，影片初步完成之后，问题又来了。因为片长的关系，投资方看完样片之后，提出了一些删减意见，主要集中在一些他们认为可有可无的细节上面。比如有一场戏是一个小女孩间谍被梁城百姓打死，他们认为这跟情节没什么直接关系，观众不会在意，剪掉了故事会更加集中。外表温文尔雅的张之亮却坚持自己的意见，虽然这场戏只有40秒，但“我觉得战争就是这样，观众能不能看到是一回事，有没有是另外一回事，作为创作者，这个对我很重要”。还有一场戏，赵军攻破梁城之后，巷淹中和徐向东扮演的副将在城前的土丘上对话，背景能看到赵军在杀一些人，杀完就离开了。投资方说这段戏同样可有可无，剪掉观众也无所谓，但张之亮没剪，因为他觉得这里体现的是人物的性格和战争的气氛。另外一场导演保住的戏，是梁适跟子团比箭。老板说剪了吧，反正观众也不会知道，但张之亮说，这是革离刚到梁城见到的景象，剪了梁适的在革离眼中的性格就不够清晰了，“这和观众知道不知道有关系吗？”
胡不鬼：他们所有的意见你都没改？
张之亮(腼腆地笑笑)：不是，我也有妥协的时候。比如逸悦指出梁王的狭隘，梁王怒喝(模仿王志文口气)，你给我闭嘴，永远给我闭嘴！梁王不想她再出声，就割断了她的声带。我用一个士兵端了一个带血布的托盘来表现，我觉得画面已经讲了，就不应该再用语言交待了。梁王装模作样地在五马分尸之前问她，你还有什么要说的？这时的逸悦只能怒目而视，投资方却问我，她为什么不说话？她怎么了？我就想是不是我错了，投资方说不如把她舌头割掉，我说还是我想办法让观众知道吧。我最终采取了一个折衷的办法，就是关上牢门之后，外面士兵的画外音说，你去禀报梁王，逸悦已经给割喉禁声了。我还是喜欢含蓄一些的方法。
胡不鬼：太含蓄了，观众看不懂怎么办？
张之亮：其实我只是不希望煽情，而是平和地讲述，因为往往自己越想煽情，观众就会越反感。比如身心疲惫的革离在水牢里救出垂死的逸悦一场，我就没有使用任何音乐，只有水声，最后变得连水声也没有了，一片寂静。
胡不鬼：影片的战争场面会不会很暴力？
张之亮：影片没有很多血，观众是否满意，我不知道。梁城士兵掩埋赵军尸体一场，黑压压的尸体极为压抑，如果加上特技乌鸦和黑云滚滚效果肯定更好，但我看《天国王朝》这么做过了，因此我就不愿去模仿它，只是用实拍完成。再说了，场面只是讲故事的手段，人物不出彩，场面再大再壮观也没用。
话说当年：无奈走向幕后
不激动时候的张之亮，说起国语来，调子一直是平平软软的，昙花一现的豪爽笑声，当我去有意聆听时，已经转为收煞。一张一弛间，体现出他特有的温良和作为艺术家的敏感。26年前，刚从高中毕业的张之亮是不是也是这样的感觉？
1980年，从小喜欢电影表演的张之亮考取了无线艺员训练班，立志学习表演。因为要到明年才开学，等不及的他便提前开始了自己的表演训练——应聘做私家侦探，“为的是观察不同的人，为开学做准备”。当时如果你在香港买房子，你很可能会遇上一位叫张之亮的售楼小伙为你热情介绍房子的各种好处，没错，这也是他的自我训练之一。两年的学习时光，给张之亮留下了美好的回忆，老师对戏剧与表演形象而深入的讲解让他受益匪浅。但望望同班刘德华、梁家辉、吴家丽、戚美珍这些先天条件甚好的俊男美女，张之亮对自己的表演前途又产生了难测之感。临近毕业，左思右想反复权衡，最终他忍疼割爱放弃了自己喜爱的表演，投入到影视幕后的工作中去了，“我要是喜欢这个行业的话，就不能离开”。在无线(TVB)做了两年副导演之后，1983年，他到了新艺城做起了制片主任。当时的曾志伟是新艺城知名的导演和演员，他觉得张之亮工作很卖力，便跟他说，我有个新公司，你来帮我吧。这就是洪金宝的公司宝禾，属于嘉禾的卫星公司。到了那边，洪金宝问张之亮想做什么，他说，我想当导演。
胡不鬼：第一部戏为什么是一个关于太监的题材？
张之亮：1986年，嘉禾准备拍《中国最后一个太监》，他们认为有票房，交给洪金宝做，洪金宝想让我导演。邹文怀有些疑虑，洪金宝便拍胸脯跟他保证说，张之亮这个小孩没问题，能拍好。但因为是第一部戏，我拍得很辛苦，压力很大，当时他们一直准备着，如果我不行的话，就换午马来导，但午马也一直在鼓励我。后来拍出来票房非常好，当时票价只有20多元一张，但这部电影成为我所以戏中最卖钱的一部。
胡不鬼：你之前没有任何作品，洪金宝为什么这么信任你？
张之亮(有些不好意思)：可能他们觉得我工作比较投入吧。比如我做制片的时候，要拍一场用到一个车位的戏，但今天拍不完，明天再拍又怕这个车位被人霸占，我就把自己的车开到那个车位，晚上我就睡在车里。可能他们觉得我工作是这样的，就给我机会。我日后也是这样对待新导演的，因为我知道不给他们机会，他们就没有办法了。比如我后来支持李志毅导演《婚姻勿语》，是他第一部有个人风格的作品。
胡不鬼：影片票房既然很好，为什么时隔三年之后才拍了第二部作品《飞越黄昏》？
张之亮：拍了这部电影，我觉得太累了，就去日本念书，每天看老电影(调皮地笑)，很便宜，500日元两部，有世界各地的经典电影，像《阿拉伯的劳伦斯》就是那时看的。但呆了不到一年，我赚的钱就花光了(大笑)，只好又回到香港，回到嘉禾。当时正是嘉禾跟好朋友等公司在斗的时候，斗快斗大，嘉禾拍的都是《画中仙》、《东方不败》这样大制作的商业影片，我意识到我不喜欢拍这些影片，也不是这样的导演，而当时我制作、发行、导演等环节都学会了，我便意识到，是离开大公司的时候了，我想去做独立制片。正好左派的银都机构找我，问有什么片子可以开拍，我就说你要是支持我成立公司，我就拍。后来我成立了独立制片的梦工场，拍了自己真正的第一部作品《飞越黄昏》，讲香港老年人的故事。
《笼民》：我很怀念他们
1991年的《笼民》是张之亮创作的一个高峰，影片一出来便惊世骇俗，横扫金像奖最佳导演、最佳影片、最佳编剧和亚太影展最佳导演、最佳摄影奖。影片将镜头对准香港贫民窟的老弱病残，用他们的破衣烂衫兴高采烈映衬出香港社会的病态制度。
影片最初的创意是来自一则社会新闻，一座大厦要拆，里面有100多人住的一个笼屋，顿时引发全社会的关注。当时的银都一直希望能打进香港本地市场和台湾市场，只要是讲社会议题的，能打入本地市场，他们都愿意拍。张鑫炎找到张之亮，谈妥之后，银都的吴沧州写第一稿，他确立了全片的骨架，但他写不出那种香港小市民的感觉，小资的感觉倒是很准，画家黄仁逵写了第二稿，他对小市民尤其是那些议员的嘴脸很了解，但他又太偏激，张之亮只好自己写了第三稿，在银都突然变卦可能下马的当口，张之亮抓住机会用40天抢拍完成。
为了增加影片的实感，除了大量使用长镜头外，片中很多扮演笼屋居民的群众演员都是张之亮在工地找的。“都是一些没活干的老人家，有很多都是真正的笼民，我正好可以给他们一个短期的工作，挣些钱”。说到这里，张之亮不无俏皮和得意地说，“他们觉得我的笼屋搭得很像”。谈起《笼民》，兴奋的张之亮突然有几分感伤，因为其中的几个演员像乔宏、李名炀、黄志强和黄家驹都已不在人世，大家在一起工作的欢乐时光却记忆忧新，“每次重看《笼民》，我自己都还是感慨万千”。
拍不好，我宁愿放弃
拍完《笼民》之后，张之亮拍摄了几部轻松优质的商业影片，直到1996年的《自梳》，让他得以再次施展自己为社会弱势代言的抱负，只不过这次是为女性。《自梳》取材自广东顺德妇女自梳不嫁的风俗，沿海缫丝业的发展让从农村出来的年轻女性得以在经济上自立，一部分人聚居在姑婆屋内，发誓终生不嫁，她们有的是对男人失望，有的则是因为性取向或者恪守一种人生信仰。由于该片当时是与内地协拍，一直让张之亮耿耿于怀的是，未能获得更宽的尺度来充分施展两位女主人公之间的同性之爱，应该说是个不小的遗憾。但两位主演杨采妮和刘嘉玲的理解，又让他颇为开心，说起杨采妮当初在飞机上看到剧本时的震撼表情，张导笑容灿烂得像个满足的孩子，毕竟，为了这个电影，他整整写了五年的剧本。影片对乱世中，两个女性不离不弃的情感描绘让人动容，而温软怀旧的色调和一唱三叹的节奏在香港电影中并不多见。
拍完《自梳》，亚洲金融风暴来袭，加上盗版猖獗，香港电影业陷入低谷。1999年，张之亮等人发起电影创意联盟，参加的20位导演包括王家卫等人要自己筹资，每人找一个演员，拍一部高质量的戏，大家收很少的片酬，把钱放回制作上，希望用这种方式来振兴市场。但最终的结果却是，几乎所有演员都拒绝了，除了一个人，而20位导演里头也只有一个人最终履行诺言拍出了电影。这就是张国荣和张之亮，这部影片就叫《流星语》。
胡不鬼：拍这部戏，张国荣收了很少的片酬？
张之亮：收了象征性的一块钱。当时东方公司借了200万港币给我拍，我到2006年年初才靠不断卖这个片子的版权，还清全部借款。当初我们约定，如果有盈余，我占51%，哥哥占49%，现在这个片子有钱挣，我就把钱给了唐先生。哥哥这个人非常好，当初很多演员都拒绝了我们的计划，只有他做了。而且他不抢戏，尽量把发挥的空间留给别人，他是个好人，好演员。后来这个戏出来之后也没什么人关注，可以说票房比较失败，他心里也很难受。片中的狄龙、吴家丽、琦琦都只收取了很少的酬金。
胡不鬼：在《墨攻》之前你还有一部电影，是2001年的《慌心假期》，同样是关于女性，但似乎比《自梳》更极端。
张之亮：这是发生在意大利的事情，但故事是编的。我本来我想延续《自梳》没完成的心愿，让这两个女人相爱。后来改写剧本的时候我想，要是她们相爱才会互相救助的话，就太看轻女人了，为什么男人能有义气，女人就不能有？那样太功利了，于是我保留了现在的样子。当时，梅艳芳看了这个剧本之后就答应出演，因为她很喜欢。
胡不鬼：《慌心假期》之后，你五年没有拍电影了，在做什么？
张之亮：当时我离开了星皓之后，有人答应借我3000万美金，我就想把自己的梦工场重建起来，拍一些有质量的影片。但后来等了一年半，这个钱都没来，又不敢拍戏，又要到处找钱拍《墨攻》。那段时间很辛苦，为了生活，我就到杭州拍了一部20集的电视剧叫《街灯》，结果被人给骗了。拍完了，他们一分钱也没给我，还要打我找来的工作人员，人大部分都是我找来的，演员也是我找来的，我只好到处找钱。有一天，我一个人在西湖边走着走着就落下眼泪，因为我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变成这个样子。后来实在没有办法生活了，2002年我就多拍了一部电视剧，是西安厂的20集电视剧《丝路豪侠》。这个电视剧完了，就开始拍《墨攻》，这段时间慢慢恢复过来。不是万不得已，我不太愿意拍电视剧，因为电视剧要想拍好，花的钱和精力不比电影少，但现在的投资和时间都不允许这样做，我想拍不好的话，我宁可不拍。
四个小时的谈话，双方的嗓音都有些沙哑，面前的张导写满子唯恐我听不懂的字和词。张导说起他在加拿大的三胞胎儿子和女儿，面对我们的惊呼和羡慕，他高兴地说惨了惨了，还要养他们很久，语气中却充满父亲的自豪。张导说自己每次到绝境的时候，还都能生存，是因为“大家都很帮我”。比如江志强知道他好几年没有戏拍，就找他写剧本，然后故意给他很多钱。没钱拍戏的日子里，一起合作多年的工作人员都不愿意离开他去找别的工作。至于大家喜欢他以前的片子，他竟然红着脸说，那是“大家不忍心批评我”。
张导坦言自己没什么朋友，像张国荣、刘嘉玲、杨采妮些人在合作完后，他基本不会主动跟人家联系，因为“人家是演员明星，我不想让人家觉得我在……”，他欲言又止。他说自己的生活都是电影给的，平时除了拍电影，几乎没干过别的，虽然赚得不多，但是够一家人生活，“我不是那种追求很多的人”，他看着我的眼睛说，最大的愿望就是下面能一部接一部拍下去，“希望大家不要忘了还有我这样的一个导演”，而“哪儿能容得下我的电影，我就到哪儿去。”
张之亮部分作品：
1986 《中国最后一个太监》
来喜(莫少聪)自幼净身欲入宫当太监，谁知不久清朝覆亡，来喜只好栖身于京城的戏班谋生。来喜巧遇同乡招弟(温碧霞)，但当她发现来喜净身的秘密后，愤而离去。来喜终于进了小朝廷做了太监，但他善良的性格与黑暗的宫廷格格不入，不久他被赶出宫廷四处流浪。再次遇到招弟的时候，两人同为天涯沦落人，结伴一起生活。一天，招弟的丈夫却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
1989 《飞越黄昏》
梅姨(冯宝宝)早年守寡，独自把女儿珠珠抚养成人。个性独立的女儿对母亲的爱护并不理解，她去美国读书、结婚、生子，母女一别就是十年。漫长的日子里，梅姨过着孤独刻板的生活，她同退休游泳教练黄师傅(吴耀汉)生活上经常互相照顾，但她却始终不能接受后者喜欢自己的事实。珠珠带着儿子回来探望母亲，梅姨的生日宴会上，母女却因为一些小事情闹得不欢而散。细心的黄师傅从中劝解，母女二人得以重归于好。珠珠想将母亲和黄师傅撮合在一起，互相有个照应，但梅姨却始终不能接受自己需要照顾的事实，再次拒绝了黄师傅。一次意外让黄师傅瘫痪，珠珠回到美国后，两位老人几经周折最终走到一起。
张之亮说《飞越黄昏》才是自己第一部真正的作品，而梅姨的原型则是来自于他的岳母。那个时代，很多香港人移民，老人家似乎都没人管，没有未来了。张之亮就想，孤独的岳母要是重新恋爱，找一个伴的话会怎么样呢？于是他就构思了这个电影。
1996 《自梳》
四十年代的顺德，自梳是一种时尚。意欢(杨采妮)选择了自梳，终身不嫁，但却偏偏遇上两个重要的人。一个是初恋情人旺成，另一个是出身妓院嫁给丝厂老板(董玮)的玉环(刘嘉玲)。意欢怀孕被旺成抛弃，自己堕胎危在旦夕，玉环倾其所有救其性命，令意欢深深感动，发现自己一直憧憬的爱情就在身边。玉环对丈夫深深失望，两位女人走到一起，可惜战争来临，两人在逃难中失散。多年之后重逢，两人已是白发苍苍，却依然痴心不改。
影片的结尾可谓神来之笔，两位老人见面后，在观众的视野中又回到年轻时代，手挽手向远处走去，象征着她们在爱人的心中永远不老。而让玉环和意欢换位叙述的设置，则颇有博尔赫斯小说的神韵，给观众带来惊喜不少，亦感触良多。
2001 《慌心假期》
Michele(梅艳芳)因为丈夫(任达华)出轨，便一人来到摩洛哥旅行，遇见一个漂亮的日本女孩Miki(纯名里沙),二人十分投缘，结伴同行。不久Michele发现她正是丈夫的情人，正当她意欲摊牌之时，却发现Miki失踪，她考再三决定在陌生的摩洛哥寻找她。最后意外地将她从黑帮的妓院救出，正当两人准备逃出生天之时，黑帮追来，两人在陌生的村庄陷入死地。影片在两人恐惧的眼神中结束。
1999 《流星语》
被丈夫抛弃的少君(绮绮)将初生的儿子放在一艘豪华游艇内，希望可以被有钱人收养。证券经纪李兆荣(张国荣)在金融风暴中一败涂地，却遇上这个小生命，同是天涯沦落人，于是便收养他。四年过去了，明仔一直与兆荣在养老院的天台木屋相依为命，少君已经摇身变为某财团慈善基金会主席，可是她仍然未忘记自己抛弃的小生命，直至遇上阿荣与明仔。三人都将面临人生严酷的抉择……
影片结尾，明仔离开生活了四年的木屋和朝夕相处的阿荣，回到富裕的母亲身边，避免煽情的导演让阿荣头也不回咬紧牙关一步步地走远。此时张国荣脸上没有表情的表情让人心碎不已，凌乱的步伐和蹒跚的背影成为他最含蓄也最感人的表演。
1991 《笼民》
香港人口稠密，众多老弱病残的贫穷市民只能聚居在旧楼的集体床位，以床为家，各以铁丝网围住，一个紧挨一个，好似单元住宅，俗称笼屋。住在这里的笼民有卖杂货的陈十一(李名炀)、修砂锅的陆同(谷峰)、耍猴卖药的(泰迪罗宾)等三教九流，他们被社会遗忘，却有着自己的生活乐趣。刑满释放的毛仔(黄家驹)入住笼屋，和大家渐渐打成一片。受雇于业主公司的徐议员收买毛仔让他骗笼民签名，好低价收回该旧楼重新开发。毛仔感到此举愧对众人，又将名单偷回，但笼屋还是要被政府强行规划拆迁。强行清拆之日，消防员和警察锯开笼屋，强行驱散不愿离开的笼民。哭闹声中，笼屋终成环境规划下的历史陈迹。
影片最为人称道的是大量使用了超长的运动镜头调度，最长一个达十分钟。笼民在拆迁前夜的中秋节绝望而投入地胡歌曼舞，渐渐汇成心灵的海洋，导演用了一个四分多钟的长镜头一气呵成，带来真实的感人效果。这个镜头调度极为复杂，演员走位和摄影机的配合也是恰到好处，堪称经典。为了这个镜头，张之亮专门跟成龙借了香港唯一一台带轮子可以坐人掌控的PVDOLLY FISHER摄影机，才得以顺利完成。毛仔这个角色当初找的是周星驰，但刚刚出名的他拒绝了，却意外成就了黄家驹生前最有光彩的一个电影形象。转自：中国银幕 作者：胡不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