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随勇敢的心——重读《七剑》(2)

　　他的高傲背后隐藏着自卑，他的强大背后隐藏着虚弱。他在电影里武功最强，却恰恰是最经不起考验的一个。

　　徐克说，这个人物相当于《星战》的黑武士。但如果拍到后面，相信他的变化，比黑武士更有说服力。

　　七剑，代表了徐克对人类种种品格与力量的理解的象征，它首先由徐克设计，再和动作指导刘家良商讨其实用性，最后再进行修正而完成，一如徐克一贯的电影拍摄方法。

　　在《神雕》中，我们看到金庸(blog)眼中人生境界在剑上的投射，从利剑到软剑到重剑，直到草木竹石皆可为剑。

　　七剑的铸造，由强调力量的舍神剑，到重视灵巧的天瀑剑，一直到由龙剑，是极致的锋锐，充满强大的破坏力，剑身上面也饰满繁复的花纹。而到了最后的青干剑，则是完全的朴拙，重剑无锋，大巧不工。如果说天瀑剑还是在强调放下执着，解放心灵，而到了青干剑，则已不知执着为何物——前者是时时勤拂拭，勿使惹尘埃，而后者则已经是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这让我想起所见弘一法师的字，年轻时飘逸潇洒至极，老年却全然朴拙，如同孩子的笔体。正是由金刚怒目而始，到洗尽铅华而终。一如人生或电影。

　　是以楚昭南与杨云聪，仍是电影中重要的两人对立面。

　　喝下敌人血的楚昭南，代表的是一种侵略性的力量。而杨云聪，则是宁静自守，不受外界干扰。这两个人物几乎完全是相反的。当然杨云聪这个角色并不成功。因为黎明(听歌)在《七剑》拍摄期间耍大牌，没有职业精神，导致徐克一怒之下大删其戏份，将甄子丹( blog)提为第一主角。《七剑》的演员都经过徐克的改造以去掉其原本的都市气，明星气，但黎明并不配合，所以他的气质在片中显得相当做作，破坏了影片追求的浑然一体的纪录片味道。《七剑》最终的正气显得不够，其实有第一主演黎明的很大问题，假如杨云聪的角色由年轻时的李连杰( blog)来演，相信电影会完美许多。只可惜，时不我与。

　　黑泽明曾是少年剑士，而徐克并不真懂武功，但与徐克合作过的武术指导都说，徐克对武术世界有着过人的敏感。《七武士》的武打是完全写实的，《七剑》的武打则是写意与写实的综合，是用写实的方法来表现超现实的武术力量。影片由刘家良担任动作指导，更多负责的是前期的设计和指导，实拍中的设计主要由熊欣欣( blog)和董玮完成。《七剑》是刘家良的写实和深厚的武术修养与徐克的武术指导团队的天马行空想象的一次完美结合，各种武器和武术的出现，如四把日本刀的空地协同做战，血滴子式的铁伞，铁网，手弩，两把西洋剑式的击剑(公映版中被删)，舍神剑的威猛无俦，天瀑剑的变化莫测，竞星剑的放长击远，由龙剑的锋锐狂暴，都得到了很真实而又精彩的表现。《七剑》动作戏的最大突破之处在于，将以往超现实的武打动作用符合物理学的方式表现出来，如《东方不败》中的飞剑变成了把剑挑到空中，同时又在地面进攻。傅青主出场时的轻功也借着滚动的灯笼施展，看起来兼具了神奇与可信。

　　公映版《七剑》中风头最劲，人物性格最完整，最有说服力的一个角色，是楚昭南。楚昭南的设定和选角非常成功——甄子丹就是楚昭南(同是性格高傲，具有亦正亦邪气质的人物)。而且，甄子丹收放自如，狂放不羁的个人武术风格，与片中楚昭南的个性完全吻合，甚至可以说，甄子丹不是“演”出，而是"打"出了楚昭南这个角色。甄子丹舞剑，确有人剑合一的"游龙"之姿，不但好看，而且有很强烈的个性和情感，裹杂着对对手的轻视。在不多的甄子丹的拳脚武打戏中，甄子丹以下劈脚劈倒敌手这一类的动作也完全符合这个人物狂放自负的不羁性格。而令我印象最深的，是甄子丹在结尾被救出后，用捆缠在双手上的锁链和敌人的兵刃对打一段，用双手间的一点铁器和对手的刀剑相击，仍取的是攻势，真的是艺高人胆大，非有极高之武功，极自负之性格，不可能这样来打。楚昭南被擒前的一段武打(被删)，在由龙剑脱手的情况下，劈手抓住敌兵刺来的矛头，随即一记连环腿，一腿踢断长矛，一腿踢飞敌兵，接着将半截长矛作剑，舞得宛若游龙，将重重敌人击退，如果说电影中也有“草木竹石皆可为剑”的意境，那么这一段就是最好的诠释(这段被删的武打也成为了我期待四小时《七剑》的最大理由之一)。难怪甄子丹在后来的访问中自夸说，他比黑武士(海登·克里斯(听歌)滕森，《星战前传III》)演得好。确实，黑武士换个人演也可以，但是全世界不会有第二人，能比甄子丹适合演楚昭南——甄子丹就是楚昭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