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随勇敢的心——重读《七剑》(4)

　　绿珠，一个被摧毁了人生希望，又重拾希望，而又再次被打破，她的一生几乎就是悲剧，悲剧就是把人生美好的东西打碎了给人看。

　　刘郁芳曾接受韩志邦的感情，但楚昭南的出现使她明白一直不对劲的究竟是什么，她拒绝了韩志邦，爱上了对自己来说虚无飘渺的楚昭南。到最后，她虽然失去了一切，但还是善良的希望韩志邦完成自己的梦想，去见识更广阔的世界。她对韩志邦说：可是我不想看到你留下来，慢慢变得和武庄的人一样。“你不要低估我们，更不要低估你自己。”假如幼稚的韩志邦将来可以成长为一个真正的大侠，他应该感谢刘郁芳。

　　孩子们，代表着未来和希望。风火连城在片中唱的儿歌：可爱的孩儿快长大，今天黑溜溜的眼珠，明天将是你们的天下。让我想起在《男儿当自强》中姜大卫饰演的陆皓东对领事馆的孩子们说：你们一定要挺过这个夜晚，这样，你们这一代就可以看到明日的朝阳。

　　成人的世界就是儿童世界的明天，正如风火连城所说“看看他们，昨天的孩子，今天都变成吃人的野兽了”。

　　徐克曾说，结尾的画面让他非常感动：武庄的孩子们在山上看着七剑策马离开。七剑离开了，但留下了梦想和希望，也许会有新的一代，延着七剑的脚步，走向更广阔的未来。

　　刘精一、丘东洛，以至瓜哥洛，山指，毛兽，十二门将，秀才等等，他们都是安于本来身份的普通人，好人，坏人，但他们没有心智上的改变，只有死亡能将他们改变。大部分人，都是如此。

　　徐克式的影射仍无处不在，风火连城对绿珠说：你不是绿珠，你是我的。这句话在暗示他的侵略，占有，自私的“爱”。他要绿珠忘记自己的名字，因为名字代表着尊严，代表自己在这个世界上的痕迹，代表人在这个世界需要承担的责任。没有了名字，人就可以等同于动物，就可以放弃人性，也就是《新龙门客栈》里说的，来，为这个没名没姓的年头干一杯!

　　风火连城说：每个人心里都有几个鬼，轮流做怪。徐克以为：恶人并非生来邪恶，不过是面对自己心魔(鬼)的战败者罢了。于风火连城，这个鬼是贪婪和恐惧；于傅青主，是罪业；于楚昭南，则是仇恨和狂妄。

　　屠杀武林人士的，不是正规军，而是风火连城的雇佣军，也许是妥协，但也是徐克一贯的主题，中国人的内耗的隐喻。

　　风火连城永不离口的金钱，买卖，商业社会的隐喻。是以傅青主要找他谈判，也只有说“谈买卖”才行。

　　不过这一次，我并不完全欣赏徐克的隐喻，因为《七剑》的野心很大，格局很大，格调期望很高，讽喻实际上破坏了整部影片的气度。《七剑》的问题，是风格不够统一，写实没有贯彻到底，残酷的屠杀之后，马上变为金钱利益的计算，假使去掉后者，相信反而会更好。

　　《七武士》是黑白世界，它的构图和美术古典中正，虽然是破败的世界，却是一股浩然之气。《七剑》所呈现的彩色画面，同样也是一个超一流的美术世界，影片开始的大屠杀，红与黑两色构成的世界。在未剪的版本中，真正的残酷更加显现。断肢残体，血流如注。风火连城手下的门将以铁伞将刀手的头颅剪落，傅青主以弩箭刺瞎山指的眼睛……其实这些画面对于电影的主题来说都是必不可少的，但在公映版中都未出现。第一场戏，字幕交待时代背景，而后一个大远景，一群武林人士被风火连城的部队包围，画面里让人想起《刀》中的世界，古旧和黯淡的氛围，尽是残忍和无情。徐克用一个个的画面展示着一个个被欲望和兽性填满的世界，恍如杭州城法海冷眼旁观的人间。风火连城的天门屯，黄色的城堡，断壁残垣，存放军饷的多臂邪神，无不透出恐怖和贪婪的氛围。那个女门将的阴阳头配上阴阳怪气的言行举止，人性的扭曲表现得尤为真切，而风火连城的部队简直就是一支半兽人军团，以破坏为生，除了画在脸上的战纹，还设计出"战神酒"这样的东东出来(让人想起当年凶悍的秦军就有在战前饮酒，使战士更加勇猛狂暴的方法)。《七剑》中的邪恶并不是传统武侠片中抽象空洞的“邪恶”符号，而是对历史与现实中人性邪恶的真实理解和再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