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世纪周刊封面故事：《赤壁》一个人的江湖

最新一期《新世纪周刊》封面

　　一个人的江湖

　　三国是吴宇森的梦，而《赤壁》则又一次展现了他一直以来的情结：情义

　　■本刊记者／余楠

　　在《赤壁》的拍摄过程中，吴宇森经历了从影以来最多的是非周折。这是吴宇森电影第一次出现在影院同内地观众见面，在《赤壁》中扮演曹操的张丰毅说，出多大的事，吴宇森依然一脸平静。接受采访之后，吴宇森在本刊记者的采访本上，用简体写下了四个意味深长的汉字：谢谢一切。

　　吴宇森要谢什么？

　　佛祖悉达多用红垩石画了个红圈，并说：“尽管人们一开始并不相识，但终究有一天他们会相遇。就算他们的人生际遇各异，他们所走的是不同的道路，但到了特定的那一天时，他们终究会在红圈中会合。” 这个佛教典故就是电影《红圈》的开场。法国新浪潮导演梅尔维尔拍完这部电影是1970年，当时24岁的吴宇森在香港国泰电影公司当场记，因为公司歇业，他遭遇了人生的第一个低谷。失业潦倒中，吴宇森与《红圈》相遇。

　　在上世纪60年代，吴宇森看到了梅尔维尔的《独行杀手》和《窃宝群英》两部作品，立刻被“他那种冷静、诗意而又富有灵气的手法”所吸引，更重要的是，吴宇森第一次意识到电影对社会“有巨大的贡献”，它能把正义和人间美好的事物传达给观众，“电影应该去传递福音”。

　　《红圈》就是吴宇森的福音。片中穷途潦倒的警探詹森是个神枪手，在阿兰·德龙饰演的科里邀请之下，参加半夜打劫珠宝店的计划。当时同样穷困的吴宇森，在一个早场赶到了影院，他看到了这样一幕：詹森架好枪，屏息凝神，突然把枪从预先备好的附击架上拿下来，双手举枪瞄准，一枪击中安全系统的锁孔！这样一幕，后来原封不动地出现在了吴宇森电影《辣手神探》里，只是主角变成了周润发( 听歌)和梁朝伟( 听歌)。——在吴宇森的想象中，原本走进《赤壁》圆他三国梦的，应该还会是这两位昔日的搭档。在吴宇森看来，枪击安全锁的这个段落，让观众一眼就明白，神枪手詹森之所以能重拾自信，完全是因为友情。

　　在随后的段落里，吴宇森看到了自己最喜欢的另一场戏：当科里来到詹森家中看他的时候，詹森拒绝分赃。当科里望着壁橱时，詹森笑了——他不再害怕壁橱。当恐惧来袭时，壁橱会变成那些令詹森恐惧的人。吴宇森说“这是我们每个人的缺陷”。直到现在，吴宇森仍然相信“朋友是一种导体”，“我们内心的自信和力量都是朋友引发出来的。”在《赤壁》里，因为被老虎咬过，孙权一直害怕老虎。猛虎狂啸而来时，虎头竟化作曹操的脸。吴宇森让张震扮演的孙权最终沉着拉弓，直面心头真正的恐惧。

　　2007年，当吴宇森面临北京电影学院(blog)师生时，他坦言《红圈》是他最想翻拍的电影。这部电影几乎揭示了所有吴宇森电影的情结所在，包括《赤壁》，他放不下的，依然还是情义。

　　就在吴宇森等待机会破土而出的这一年，香港嘉禾电影公司成立。“那个时候很多人都在笑话我提前退休了”，但此时吴宇森遇见了邵氏影片公司的知名导演张彻，成为张彻的副导演。学习电影是吴宇森一直以来的愿望，香港没有电影学校，他曾想过去台湾读艺专，吴宇森后来的朋友李安就是在艺专开始了电影启蒙教育。但因为买不起船票，吴宇森的这个希望最终落空。

　　在张彻身边的那两年，吴宇森疯狂而不知疲倦。从《水浒传》到《刺马》，师徒二人一气拍出了11部影片。就在师徒二人全心打造新武侠奇观时，香港影坛功夫片、喜剧片、黑帮片、风月片、恐怖片、科幻片各种商业类型片相继涌现。1973年，吴宇森以签约导演的身份走进了嘉禾，时年27岁的他拿出了第一部长片《过客》。积聚多年的才华喷薄而出，吴宇森从此一发而不可收。

　　1984年，刚刚拍摄完《笑匠》和《两只老虎》的吴宇森，遭遇了严重的票房失利，评论界几乎众口一词大加笔伐，吴宇森决定换个环境，他选择了徐克在新艺城支持下创办的“电影工作室”。从进入邵氏那天算起，兜兜转转十三年时间里，吴宇森脑子里一直都停留着一部电影——《红圈》。他决定用一部电影向梅尔维尔致敬，同时证明自己被人小视的实力和不妥协的尊严。

　　80年代末的香港，经济的空前发展反而令社会问题日益严重，一代人的精神无所归依，作为电影主要观众的年轻人既对现实充满不满，同时又强烈需要内心的英雄偶像指引。《英雄本色》应运而生。这部改编自龙刚60年代旧作的黑帮片，以浓烈饱满的情义和深沉悲怆的人物命运，将《红圈》的精髓发挥得淋漓尽致。评论界在这部影片里一眼看出了吴宇森的师承，张彻动作片的影子俯拾皆是。《英雄本色》以高额票房一扫吴宇森此前票房失利的阴霾，第23届台湾电影金马奖一举将最佳导演、最佳男主角、最佳摄影、最佳录音四项大奖颁给该片；随后，《英雄本色》回到香港，在第六届金像奖的角逐中，斩获最佳男主角。

　　在《英雄本色》之后，吴宇森式的“英雄片”以独有的类型进入了香港电影版图，同时也让国际影坛对他刮目相看。1993年，在环球公司全力支持下，吴宇森进军好莱坞之后的第一部英雄片《终极标靶》问世。两年后，《断箭》延续了他的英雄片风格。同从前一样，当吴宇森觉得一个环境开始不能让自己尽情施展才华的时候，他会义无反顾选择离开。又是一个十三年，不过这十三年的时间留给了好莱坞。2006年，吴宇森带着自己十八年的三国梦来到了北京，第一次进入内地拍摄电影，这就是《赤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