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话

　　余楠/文

　　为何拍梅兰芳

　　记者(以下简称记)：为什么会选择梅兰芳的故事作为新片，他最吸引你的是什么？

　　陈凯歌(以下简称陈)：梅先生是一个典型的在时代发生重大转换的时刻登上历史舞台的人物，是在一个非常矛盾的环境中长大的。他的家境很普通，到成长的阶段，又家道中落，他怎么能够成为中国近代的戏剧大师，在旦角这个行当独步天下？在这个行业里，他为什么能够成为第一个远涉重洋到日本、前苏联和美国演出的一个人物？我拍梅兰芳的诱惑，就在于用比较长的时间，非常全面地看到这个人的生活、性格、经历的所有方面。这个研究过程越深入，对梅兰芳这个人，敬佩之情越觉得油然而生。我感觉我们今天在做的好多事情，其实梅先生早都做过了，做完了。

　　记：这次容易让人把《梅兰芳》和《霸王别姬》相提并论，你是否感到有压力？

　　陈：没什么压力，我完全把它当做另外一部戏来看。对于今天年轻的观众而言，梅兰芳毕竟是一个比较陌生的名字，我们应该怎么做，才能够使这部电影变成一个今天的电影，这反而是我们关切的事情。我们的压力来自于制作，就是怎么有一个合适的景，能够拍这样一个戏，那些具体的事物占了好多时间，花了挺大的劲来完成。

　　记：开机之初，你对这个电影有什么期待？或者说给自己定下了怎样的目标？

　　陈：我就希望它不是浮光掠影。我也没有太大的抱负，希望大家对这部电影不要过高地期待。

　　人人都可成为梅兰芳

　　记：你说“每个人都是梅兰芳”，这话该怎么理解？

　　陈：通常一个历史人物能出现在今天观众的视野之内，有两个决定性的因素，一个就是国力的增强，一个就是举国艰难。这两个情况在今年同时出现了，一方面是改革开放30年以后，中国在国力方面的成长和进步。另一方面又遇到从雪灾到

地震这样的自然灾害。我不是说我们一定要拿梅作为一个时代坐标，去印证今天中国人应该怎么对待，这样会有说教的意味，但是实际上我觉得梅兰芳的重要性，在于他在历史的暗涌中，隐隐地做着一个示范。我们其实可以从他的故事里，得到一点今天需要的东西，所谓人人都可以成为梅兰芳的意思，就是说他离我们其实并不遥远。

　　记：所以你设计的故事，让梅兰芳终生为了逃离那个“纸枷锁”？

　　陈：纸枷锁是一个象征物，象征着在这个世界上不管古往今来，任何时代，只要你是知名的人士，你必须有一个纸枷锁。在今天的演艺界里头，还能看到听到很多对纸枷锁的抱怨，很多人选择撕碎纸枷锁，离开梨园行，离开演艺圈。山口百惠是最好的例子，那就彻底干脆不做这一行，纸枷锁也自然就不在了。

　　我们看到韩国的一些演员，自杀，那就是承受不了这个其实看上去没什么分量的枷锁给予他们的压力。但是我觉得，梅兰芳之所以会被看成是一个温柔的抵抗者，是指他在面对社会、梅党、家庭甚至他的情人时，他能够自由自在地与他的纸枷锁共存，其实我觉得这是一个佛家境界，这不是一个常人、一般的人所能做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