叁 机遇与局限:热钱涌入之弊与审查制度之惑
视频:张一白:电影市场资源太集中 媒体来源:新浪娱乐 电影票房突破百亿,增加一块大银幕就如同多放一块玻璃一样寻常,越来越多的投资者勇闯电影市场,来自各个行业的热钱不断涌入,在造成国内电影市场愈加繁荣表象的背后,关于热钱是否会伤害电影品质、扰乱电影产业发展的说法也一直未断。
“中国电影在某些时候变成了老子有钱,再找一帮雇佣军……”论坛上,导演贾樟柯如是说。而巨力影视总裁杨子的说法更加坦率:“很多为名为色的老板,有一批热钱就进入产业,拿着一张和明星合影的照片就开始膜拜。结果这些人干什么?蒙骗演员上戏,欺骗小女孩上床,到最后的结果是什么?第一,老板看着播不出去的胶片欲哭无泪,明星看着电影开始骂,那些小女孩由于受到了欺骗无语。”
热钱让电影产品愈加丰富的同时,也带来创作者的忧心和困惑。与此同时内地的电影审查制度同样是影人心中“长久的痛”。有导演说想不明白,为什么小时候香港拍画皮,里面就是鬼,可以在70、80年代公演,而今天的《倩女幽魂》却必须让小倩成妖。文隽更是曾经就电影创作中的鬼与妖问题直接对话电影局高层,却未得到更有说服力的答案。贾樟柯曾经筹备过两个故事,一部以性为题材的《踏雪寻梅》,一部间谍题材的《双雄会》,结果因为审查制度之故,无一能开拍。文隽早年刚来内地拍警匪片,也收到令他大跌眼镜的要求:第一剧本里警察不能有坏人,第二在市区不能开枪。
探讨中国电影类型的话题,而许多类型却在内地被止步。“肉蒲团不能上,鬼片也不行。”马家辉说。
热钱涌动——
杨子:我作为中国巨力集团副总裁做了四年,执行总裁六年,我们突然间跑到了影视文化产业,实际上我搞这个产业跟其他的老板不一样,要去砸钱。这种其实是最SB的做法。实际上由于中国热钱的存在,这些老板包括这些制片人、制作人,包括监制们,实际上这些人在扰乱中国市场经济。他们在捣乱中国电影的发展,我以前在微博上写了一句话,我说现在很多为名为色的老板,有一批热钱就进入产业,拿着一张和明星合影的照片就开始膜拜。结果这些人干什么?蒙骗演员上戏,欺骗小女孩上床,到最后的结果是什么?第一,老板看着播不出去的胶片欲哭无泪,明星看着电影开始骂,那些小女孩由于受到了欺骗无语。我们中国的屏幕,就现在目前来讲,这几千块一年只有365天,就这么多电视台可以播,但这笔热钱进来,第一他们用高价哄抬了演员、制片、优秀制作团队的物价,真正想拍戏的反而找不到好演员。为什么?被这一群人哄抬了。所以我认为中国市场经济的发展,应该有越来越多的理智的钱进入,专业的钱进入。有很多投资者不是很专业,管的很多是不该管的,问了很多不该问的,弄的专业的人比较无语。我认为中国的电影经济想发展,拍什么类型的片子不重要,中国并不缺市场观众,而是很多烂片伤了观众的心。我们作为电影人也好,行业人也好,拍出什么样的片子,吸引大批的观众走向电影院,我觉得不管什么类型,不管任何的方式吸引观众进入电影院,本中之本就是做好电影,优秀的电影,拍值得品味评论的电影,才能真正将电影观众回归电影市场。
伍仕贤:很多热钱,他们不太明白背后的事情,营销、宣传,他只是觉得这个片子好,我们也拍一个这个,别人也是,所以永远就是撞车。出现这样的问题,对行业确实是有害处。
资源集中——
张一白:贾樟柯导演说我们现在电影的类型受到文化政策的制约,我觉得这是显而易见的,但实际上我们现在的电影类型的瓶颈还受到市场的制约,受到资本的制约,受到老板的制约。你投资越大,大题材、古装,投资越大越能赚到钱,投资小,反映现实都市的也赚不了什么钱的,是要赔的,是按投资的大小来谈,而不是按类型来谈,所以说在政策的制约下,本身已经很窄的类型片的电影创作方面,就更窄了,几乎就是窄到无路可走了。
但又有一个问题,大片的投资五六千万七八千万的资源,又落不到更多的导演身上。这些资源只能集合在四大导演,或者过亿的,或者极个别的导演身上。更多的导演能拍什么片子呢?这就是我们这么几年面对的困境,也是我面对的困境。但当我要拿出一个大片来的话,比如我要拍《鸿门宴》,两年前或者去年的我的话,我估计宋老板不会投给我的,杨老板也不会给我的。因为他觉得我拍个千儿八百万就够了,但我们也得生存,也得吃饭,也得为电影市场提供片子。
那就存在着这个问题了。有没有新的可能,有没有别的类型可以供我们拍,就是我们拍除了那么大片的,我们有没有在类型片市场里面取得一块阵地,这也是这么多年来我也是坚持,也不是坚持,也是没办法,也拿不到钱,所以只能被迫拍点都市的爱情的。我们很多的导演,这几年真的跌跌撞撞,贾樟柯火的时候拍贾樟柯,拍喜剧的话,人家就说大片拍不了才拍喜剧。
审查制度——
马家辉:我们知道中国有一些新的类型电影出来,可是我们也很清楚的知道,中国有一些类型电影是不能有的,有哪些?像肉蒲团就不能有,色情片不行,鬼怪片也不行。所以我们找寻发现下一个电影类型之前,其实我们已经先知道有什么电影类型是中国没有的。
贾樟柯:我觉得在中国我们直接感受到的首先是类型发展受到的局限,这个局限没有任何的原因,就是审查的问题。我自己差不多在拍完《世界》之后写了一个剧本,叫做《踏雪寻梅》,是关于一个性的故事,在一个性的旅程里面讲他的故事,讲自我。但我这个剧本写完之后送到电影局得到一个回复,看剧本的官员说,你这个不能拍,你这个是促黄,就是犯法了,就不能拍了。
另外我还有一个《双雄会》,这个我们资金也组合好了,演员也组合好了,但一直没有开动,因为这个是间谍片,迟迟不能开动也是审查的问题。所以你很难发展类型,很难再往前走。包括鬼的问题,我觉得鬼的想象在中国人的文化世界里面一直有。我也想不明白,为什么我小的时候,香港拍的画皮,里面就是鬼,可以在70、80年代公演,今天就不允许了。
文隽:现在我们最大的类型不是没有创作,不是不想拍,而是我们没法拍。比如说警匪片,我在内地北漂20年了。我最早来拍的片是《狭路英豪》(姜文、万梓良主演),就是警匪片,当时我们刚来的时候,如果剧本要拍的话,警察里面不能有坏人,第二市区里面不能开枪。因为这个,冲突跟戏剧性都没有了,不能在创造上极端化,这个类型就不是类型了。
鬼是不容许的,怪是可以的。因为我们知道画皮,我们从小读聊斋都知道画皮里面哪一个是女鬼,她们怎么会是妖呢?但电影总局就说不能有鬼,妖就可以。所以杨子老总都有兔子精什么的,就是妖。但妖跟鬼有什么分别呢?我也真的问过电影局的老总。他说文隽你要知道我们虽然已经有十几亿的人口,但我们农村人口还是比较多的,他们很单纯的,如果你说有鬼的话他们是相信的。估计是农民不相信有妖。但大家会发觉惊悚片、恐怖片过去几年慢慢发展成挺不错的类型。那些经理最清楚了,你跑到电影院里面一对拍拖的情侣他们看什么?那个男的一定带女的看恐怖片,所以这种片的类型在市场是存在的。但我们没法像外国一样,把它变成一个商业上的需要。所以其他的色情片更不需要了,因为我们曾经一段时间,你拍爱情片里面同居不行,劈腿不行,都是一对一的跟主旋律一样的,谁要看?毛主席多一个爱人都不行的,都删掉的,所以我们的爱情片怎么办。
肆 类型电影突围之路:新元素 好时机 好故事
向老祖宗要灵感、集中火力进行经典传奇的再次演绎,或许真的是国内电影一条开满鲜花的捷径,而另一方面,执着于现代都市题材的全新探索和突破创新,未尝不是电影创作者的另一条出路。除此之外,如何抓住类型受众产生情感共鸣,怎样在最恰当的时机拍摄最适宜的类型,甚至是从某一个类型本身去补充新式元素、生发出其余种可能,都不失为类型电影的突围之路。当然,归根结底,古装现代也好,什么类型也罢,最关键的还是要讲述一个好故事,在众位参与本次新浪潮论坛的嘉宾们看来,这几乎是不争的事实。“我希望看到能让人‘憋尿’的电影。”《经济观察报》副总张京华说。
时机论——什么时代拍什么类型
张一白:拍《开往春天的地铁》的时候,那时候中国社会和经济都没到非常成熟的时候,那个时候拍那样的片子实际上是有点早,后来到了《杜拉拉》、《将爱》的时候,经济、中产阶级、白领的阶层,白领已经成为了一种文化,一种阶层,一种阶级的时候,你拍这种电影就有市场。所以我觉得类型不是一切。
创新论——要有出其不意的东西
杨子:《白蛇传说》里,法海我请来了李连杰老师,姜武我让他演一个乌龟,杜汶泽演一只鸡,林雪演蛤蟆,杨千嬅演一只兔子,文章在里面由人突然间变成一只蝙蝠,所以在不破坏基本构造的前提下,不颠覆整个故事结构的前提下,我们要创新,让大家感觉到有出其不意的东西。
拓展论——从类型本身出发寻找新可能
贾樟柯:从类型本身发展寻找新的可能性也是特别重要的。马博士说到“贾樟柯”也成为一个类型,我觉得真的有这个问题。大概从06年以后,我的工作中心也开始有了监制的工作,我差不多监制过6个电影,只有一个今年在上海电影节公演,其他的都演不了。同时我又接到很多剧本,你会发现真的是类型元素,里面一定会有一个三陪女,会有极端的生存处境的困难。作为创造来说它对于现实的关心非常好,但作为任务的设置和对中国新问题的观察就很少了,因为那个时代已经改变了,歌厅已经没了,现在已经桑拿了,还在那写卡拉OK,卡拉OK现在已经是量贩式了。所以我听很多影评人摇头,说我又看了一个假冒伪劣的贾樟柯电影。
我看到今年的电影节上的电影眼前一亮,整个村庄要被废弃,这样的现实到处都可以看到。但主人公是一个多余的人,人们会忽视他的存在,没有人可以在他身上获利,他完全是一个可有可无,缺少尊严的状态。但神奇出现了,他很愤怒,就开始胡说八道,结果他说什么什么应验。他说明天停水,第二天村子就真的停水了,他就成了一个预言家。这样的魔幻、喜剧,我觉得他就是过去贾樟柯电影类型上,有了一个新的进展,新的方法。对于这种类型的突破,我觉得还是蛮让人欣慰的。其实新的寻找和突破一定不是拿着算盘找到的,而是拿着感情才找到的。
好故事是王道——希望看的都是“憋尿”电影
张京华: 我对于这种古代的故事,拿老祖宗的东西拍我是不太以为然。你这个名字一出现,我知道这个大概是怎么回事了,就不太愿意看了。比如说一个悬疑片,我想知道它讲一个故事,最后要发生什么。我最讨厌的是一个看过这个电影的人在我旁边叨咕,这一晚上的票就白买了。《鸿门宴》也好,白蛇、青蛇、花木兰,这些东西小学课本都读过,我就不去了。当然去的话可能是看一下其他的东西,摄影、编排,这些可能会带给我一些新意。基本上这时候出一个美国的,新的没听过的故事,或者不知道是什么故事,我可能会看。
但这种情况怎么办?第一我们在现实当中确实是由于这种限制,没办法,很多故事我们不能拍,还有就是说写不好,没有特别好的故事,只能找一些经典的桥段翻拍,所以我就不知道您对于这个市场,这个名字就值五千万,我当时就想就这个名字就得亏五百万。就有这种感觉,我就不去看了。
我建议我们的导演编剧真的找好的故事。当然拍的手段确实重要,但有时候我看到这个电影故事我估计一看开头就知道结尾是什么样的,这样一般我就不太看,如果我不知道这个故事的结局过程,过五分钟没看就突然不明白了,我就一直坐在那里不离开。我希望我们看的都是“憋尿”电影,但现在很多都是,基本上隔个五分钟过去,等你洗完澡出来银幕上还聊呢,这就不好。
(责编: 温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