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王华震 摄影/杜英男

　　“咏春拳是少爷拳，不想吃苦的富贵人家孩子，大多练咏春”，粱楠告诉记者。从少爷拳、家传之学，再到门徒两百万，咏春拳的发展壮大，有李小龙、叶问等一代宗师发扬光大，更有影视文化、现代商业消费文化的推波助澜。

　　在佛山，咏春拳馆大隐于市，很多貌不惊人的小武馆背后，都有一段精彩的武学故事。

　　85 岁的伦佳是叶问 40 年代在佛山所收的七大弟子之一。他的徒弟梁楠的武馆——梁楠咏春国术馆，就隐藏在佛山乐从镇的一条商业街上。“像洪拳、蔡李佛拳、白眉拳，都需要很大的场地，但咏春不需要，它活动范围小。它本来就是家传之学。”梁楠说。像很多广东的习武之人一样，梁楠早年也是练习洪拳的。

　　他的祖父年轻时跟随洪拳师傅练武，回家后传给他的五伯，五伯再传他。1992 年他正式拜伦佳为师，从此一心修习咏春。

　　“咏春拳是少爷拳，不想吃苦的富贵人家孩子，大多练咏春。练洪拳是最苦的，有了洪拳基础，练其他拳就相对轻松一些。”梁楠体格结实，下盘粗稳，非一般的“少爷咏春”可比。

　　所谓的“家传之学”，在咏春拳的发展历史上，有两层意思。咏春拳的起源众说纷纭，大量传说都把咏春与南少林联系在一起，如五枚师太、至善禅师，都被说成是因南少林被清廷焚毁而流落外乡，才将咏春外传的。然据清史，有清一代，少林倍受朝廷恩宠，从未发生过清廷焚烧少林之事。“火烧少林一说，是当时的反清组织‘天地会’，为了煽动武林人士的反清情绪而编造出来的。”现任佛山精武会会长、同时也是咏春门人的梁旭辉先生，研究咏春拳历史多年，他认为咏春的来历和“天地会”、洪拳以及粤剧武生有莫大关系。

　　咏春拳和“天地会”的洪拳有瓜葛，在清代自然不为当局所容，所以在叶问之前，咏春拳可谓几代单传。史有明文的咏春第一人梁赞，师承自黄华宝和梁二娣，此二人正是粤剧戏班的武生，也有历史学家怀疑他们是“天地会”起义失败后躲进戏班的天地会武术教头。梁赞传陈华顺与子梁璧，叶问年轻时在佛山跟随陈华顺，后去香港再从梁璧，可谓尽得梁赞绝学。叶问一改咏春拳一脉单传的传统，可能也因民国时武术家不再被当局忌惮，开始广收门徒，从此咏春不再是家传之学，众脉绵延，万壑奔流。据叶问长子叶准介绍，如今咏春拳门徒全世界范围内有两百万之多。

　　然而到了 1960 年代，大陆的咏春拳又一次成为了“家传之学”。咏春拳不倚仗器械，不要求场地，半尺见方便能施展，攻击半径与防守半径都较他拳为短。在风声鹤唳的年代里，佛山其他拳派都因种种原因渐次凋零，而咏春在斗室之中也可悄悄地切磋练习，一息赖以尚存，如霜涯欹松，尽得凛冬之姿。

　　1980 年代后，随着香港武侠电影的传播和武林肌体自身的复苏，各种武馆又如雨后春笋般腾腾不绝了。梁楠本来也是亦商亦武，如今才五十多岁，已经完全放下了生意，全心扑在教拳练拳上。“如果单靠开拳馆，是赚不到钱的。”

　　纵是佛山这样的国术之乡，现在开价最贵的武术班也是击剑、跆拳道这样的外来者，若不是家底殷实兼热爱国术之人，是绝难维持一家武馆的。粱楠收徒的重要标准之一，就是要“家世清白”，因他曾经收过一个不明来历的徒弟，结果学成之后竟打架斗殴，和别人抢占地盘，最终只好将之逐出师门。

　　和梁楠一样，梁旭辉也有自己的“主业”和武馆。他和鹰爪传人杜睿算是同行，涉足建筑商业，开的武馆叫做“无忧堂”。这个名字也反映了他的性格，作为佛山精武会历史上最年轻的会长，各种会务琐事他都要操心，广州的公司他也要过问，每周一三五更要和徒弟切磋武艺，这样的压力非一般人可以承受。但他天生性格“无忧”，身形圆润，遇事一笑了之。

　　几年前电影《叶问》上映时，国内一位打星大言不惭说自己不认得叶问，引来佛山咏春拳派的众怒，要邀他打擂台，亏得这位笑面会长两边打圆场，加之另有高人斡旋，才将这场武林风波平息下来。精武会中门派林立，武林中人又大多心直口快，一言不合擦枪走火在所难免，这位年轻的精武会长由此便获得了“救火队长”的诨号。

　　“救火队长”的“无忧堂”位于一个高档小区的花园之中，那天我去拜访的时候，正碰到他新收的徒弟。这位徒弟是位雕塑家，两年来一直跟着梁旭辉师傅习武，这天才刚刚行过奉茶拜师礼。每个咏春拳馆内都挂着叶问的大幅相片，一天的修习之前和之后，师傅和徒弟都会向叶师的相片做拱手鞠躬礼。雕塑家第一次这样恭恭敬敬地俯下身去，像是有某种无形的强大力量正拉着他进入那广阔的“武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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