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天明痛批分手大师：近30年来最恶俗电影
陆天明
“贱”元素在《分手大师》中是特点，也是卖点。
前些日子陆天明看了邓超[微博]导演的处女作《分手大师》，那一场内部放映包括他在内共有六个观众，他说“除了我之外都是电影专家”。观影感受并不愉悦，甚至令他们如坐针毡，忍无可忍。在电影临上映前夕，陆天明憋不住了，他不明白像邓超这样有才华有成就的优秀演员为什么会走出这一步，他觉得有话要说一下。他在微博上直白激烈地表达了自己失落却又愤怒的情绪，点名批评了邓超。这是陆天明在网络时代第三次嘴仗，前两次他分别针对的是郭敬明[微博]和韩寒[微博]，和前两次略有点不同的是，这一回对呼呼啦啦围攻上来的邓粉和水军们，他采取了不予理会的态度。他不希望把自己的网络平台，再一次被这些只知肮脏詈骂的人变成“公共厕所”。
采写_本刊记者 张燕
可能对年轻的网民来说，曾创作过《苍天在上》、《大雪无痕》等知名作品的作家陆天明这个名字已然陌生，近些年来，他的另一个身份——陆川[微博]导演的父亲被人提及得更多。事实上，这几年来，陆天明一直以一种相对独立的姿态在关注着中国电影创作，他在微博上常常不点名地评价一些作品，2012年他也在上海《解放日报》上发表过长篇评论文章对国产电影进行全面评述，这次针对邓超和《分手大师》，他的情绪可谓飙到了顶点。
在《南都娱乐周刊》进行的访问中，陆天明承认，自己最初发表的微博文字中有些话说得过分了，但这并不影响事情的本质，即邓超的《分手大师》在他看来是一个缺失了应有底线的娱乐产品。“国产电影到今天要进步很重要的一条是，你得像个玩意儿，许多人说现在的中国没有信仰没有底线，这在我看来都是轻的，我觉得处于崩溃前夕。怎么办？当然光靠电影是不行的。但作为电影人，你总不能再往上面撒一把盐，捅一个血口子吧？这不仅是把握住底线的问题，是否还应该想到对年轻的一代、对中国的未来有一点责任？”在专访中，他再三强调，对年轻的创作人，他没有攻击之意，也不会否认他们的才华和已取得的成就，他的批评实在是出自一种爱之深责之切的情感。
评价《分手大师》
电影整个的“闹”是用黄段子在意淫中组合起来的
南都娱乐：你在微博上提到《分手大师》这部电影用词相当激烈，我看过您微博此前对其他电影的评价用词，其实都算比较克制，有些甚至不点名，为什么这次忍不住了呢？
陆天明：一是电影本身让我很气愤。在国产电影中，我还真没有看到过如此恶俗、恶心的作品。如果说我们曾经都讨厌过《三枪拍案惊奇》的烂俗，那么在品质上，《分手》远不及《三枪》。因为《三枪》起码不下流。而《分手》真实地打着喜剧、闹剧的招牌展览、把玩、谑弄一些下流的东西。二是邓超给我刺激到了。他让我目瞪口呆：一个这么优秀的演员为什么要这么搞？他让我忍不住要说些话。他也让我担忧，这样下去，年轻电影人往下还会怎么个俗法和烂法？其实我事先是看过这部电影的剧本的，剧本虽然也无聊，但没有这么恶心。搞一些假定性非常强、就是冲着票房去的、让年轻人笑一笑的作品，这些都无可非议，市场经济嘛，不考虑票房，怎么活？以前有些大腕的某些作品也是这个路子，没有什么生活质感，一味搞怪和搞笑，就是为了挣点钱嘛——其实他们已经非常富有了。但钱总是不嫌多的。他们的企图也还可以理解。所以我在看片之前的心情只是觉得一个这么无聊的本子，那么优秀的邓超怎么会愿意拍它呢？一向以来，我对邓超、孙俪是很尊敬的。我一直认为、现在还这么认为，这是两个年轻而又非常有才华、有相当成就的演员。没想到拍出来的电影不仅比剧本更无聊，而且竟然是那么的下作。电影整个的“闹”其实是用黄段子组合起来的，不断地在意淫中用同性和异性之间的，甚至是变态的性暗示交互组接而成，再加上毫无内涵指向和意味的疯狂搞怪，洒狗血。
南都娱乐：有哪些是让你特别愤怒或者难受的细节？
陆天明：说全了是不可能了。举点例子，不知道你们现在看的版本有没有，我当时看的一段是两个男人在床上滚来滚去，暗示摸到了对方的阳具(是不是邓超演的梅远贵和唐大师在杨幂[微博]的出租屋里那段？)对的，现在可能剪掉了一点。听说基本还保留着。另外《分手大师》所有的角色都很恶心、丑恶，比如金星[微博]，平时一副女汉子的形象出现在电视上，优雅、高尚[微博]、霸气，充满艺术气质，电影里把她搞成什么了？俗不可耐。还有那个主持人曹可凡，在影片里也弄得跟个地主老财一样，就是把这些腕儿们变成最恶俗的东西来博人一笑。说一句开玩笑的话，邓超真是对不起这些朋友。
南都娱乐：那你看片时有笑过吗？
陆天明：我还笑得出来吗？没有一个地方可以让我笑。告诉你，我一直揪着心哩。包括邓超很多段疯狂表演，没有任何意义，都是为了疯狂而疯狂，包括在大鱼缸面前那段，做那些动作有意义吗？
南都娱乐：之前我们记者在采访俞白眉[微博]，他认为邓超这样的处理类似好莱坞的金·凯瑞？
陆天明：能跟金·凯瑞比吗？金·凯瑞的表演是有内涵和意义指向的。邓超的搞怪只学了人家皮毛，是洒狗血。
南都娱乐：我看你说如果把这个片和周星驰的电影相提并论是对周星驰的侮辱？
陆天明：对。周星驰的无厘头是喜剧表演方式的一种。但他每部作品、每个笑料的设计和出现，都是有内涵的，都在刻画特定的人物形象，是有一种社会和人性的主题包含在里的。也就是说是有强大的内核的。他让你笑完了，会动心，他的笑料能让你走心。他写小人物的挣扎、努力、奋斗，他是有一定的社会正义感的，金·凯瑞也是，非常搞怪，但也有很内在的精神指向，这和《分手大师》不一样，《分手大师》把这些都丢掉了。
南都娱乐：但也有不少人觉得电影就是给观众减压的，笑了就好，《分手大师》不能是一部纯粹让人开心的电影吗？
陆天明：只要让年轻人开心就好吗？天下有“纯粹”让人开心的玩意儿吗？这种标准是非常有害的。摇头丸、海洛因都能让人开心，我们能容忍吗？所以，一定要问一问，他在拿什么东西制造开心。当然我们还不能说《分手大师》就是摇头丸。但他的低俗和恶俗对年轻人的影响显然是不健康的。所以，不能说只要让年轻人开心就可以了。
南都娱乐：《分手大师》没有一点点可取之处吗？
陆天明：我说的是总体评价。总体上，它确实是一部空前的烂片，它确实暴露了我们一批年轻的电影人在取得重大成就后的暂时迷失。这么说，还是为了中国电影未来着想，否则蔓延开去，电影人为了挣钱、为了让年轻人开心，什么手段都能上，那倒是真要问一问，他们到底要向何处去？
回应邓超表态
不是代沟造成的观影感受不同
南都娱乐：看完片后，有跟邓超他们这些主创联络过吗？
陆天明：没有。我知道邓超有进行重大修改，但我估计它也不可能彻底改了，在我心里它已经定型了，所以我才着急。为什么我要说孙俪你要管管邓超呢？这是无可奈何的话。我删掉了“没资格做孩子的爸爸”那句话，确实说得过分了，但也是体现我的焦虑心情。我告诉你，我太看重他们两个了，一直很喜欢他俩，看《分手》的时候我真是忍无可忍了。如果这事儿出现在赵本山班子里我可能还没那么气愤。当下在影视创作领域里，不好的作品并不少见，但如此垃圾一般的东西发生在邓超孙俪家庭，而且是在他们精心创作的作品里，我就不能忍受了。我后来用“卖身”来形容邓超的这次行为，这说法有点重，但真的是痛心之说。他在糟蹋自己。我说话的中心意思还是希望年轻的电影人要守住艺术生命底线。过去，只有没有办法的穷人为了生活才出卖自己，邓超不需要啊，他完全不必如此败坏自己的形象。
南都娱乐：那发表这样的批评言论后，有中间人给你递过话吗？
陆天明：我和邓超没来往，说了就说了。确实有人建议我和他们当面谈谈，也有中间人跟我说，年轻人做事不容易，让我不要这样批评。但我觉得不能用做事不容易做借口，来掩饰事情的实质，这件事太突出了，它是一个信号，标志着一种不应该发生不能继续的走向已经发生，有可能蔓延。而且越来越多的演员编剧在改行当导演。他们都可能以媚俗的姿态浮躁的心情，求得快速的“成功”。但这是非常不健康的趋向。所以必须大吼一声！。
南都娱乐：此前邓超接受别的媒体访问时回应了你的看法，他觉得这样的电影能被审查通过，进入院线恰好说明时代进步了，他跟你的分歧相当于两代人的观念不一样？
陆天明：他这话前半段我同意。这种片子早些年一定打入地狱十八层，不会被通过。拍喜剧、闹剧，涉及性，不应该是问题。但他是糟践了性，把性污名化了。但这样的片子还是放行了，可见现在观念的“进步”和大环境的宽松已经到了何种地步。这种进步过火不过火当然只能让历史来检验。但不管怎样，总体上来说，宽松总是需要的，是好事情，应该宽松。艺术家在艺术创作方面本来就应该享有充分进行探索的自由空间。另外，对他的作品有意见，并不表示我就认为邓超本人是不好的。他确实是想探索一条闹剧的路子，他想学习金·凯瑞和周星驰，只是学得有点歪了。我当然会继续关注他，而且也特别想看到邓超下一部的新作品。也祝愿他能拍出好片子。
但对他话的后半段我不能苟同。我不认为只是因为是两代人的关系，我才接受不了他这个做法。我举个例子，比如《小时代2》，我去深圳一个中学讲课，三千高中生，我做了测试，我问他们看了《小时代2》没有，场上气氛顿时热烈起来。但再问对这部片子的评价，很多高中生都站起来批评这部电影。同样的情况也出现在苏州一个大学里。代沟是一种客观存在，但人类还是有共同承认的审美习惯和标准的。艺术家在从事艺术创作时，应该尊重这些共同守护的东西。我绝不相信电影上映后会得到全体年轻人的赞赏。
南都娱乐：相比较你的激烈批评，现在的网络更流行吐槽，你觉得这两者之间会是代沟问题吗？
陆天明：由于微博字数有限，我只能在帖子里表达我一时的情绪，我的气愤，没有可能展开来做一番冷静的论说。言辞激烈了，但我并没有想要进行人身攻击的意图，仅仅是表达对一个感觉非常好的年轻人的失望和失落。这样做，当然也是我个性所然，更不是恶意在给他们扣帽子。。
南都娱乐：那么相对年轻网民而言，会不会是你本人缺乏一点娱乐精神？
陆天明：你说的娱乐精神，必须追问一下，究竟是什么样的娱乐精神？还要问一下，我们想把年轻人带到什么样的娱乐中去？我倒想问一问这些年轻人，也包括邓超敢不敢、想不想，在你们的孩子长大后，让他们在一部到处是黄段子的、充满了恶俗表演段子的影片里去获得“娱乐”？娱乐、性、搞怪都是应该有底线的，界限在这里。有的年轻人喜欢吃摇头丸，我们因此就该说摇头丸是好东西吗？因此就应该向他们输送摇头丸？
南都娱乐：其实邓超已经用“贱”来形容这部电影的风格了。
陆天明：我觉得这是一种掩护的外衣，他想用自贬自嘲的方式来掩饰作品的不足。不是不可以贱，你说周星驰那些人物不贱吗？但周星驰的贱是对社会不公的一种观照和贬斥。他的贱没有半点精神上的污浊。如果贱到让人感觉到肮脏，而且在作品里疯狂地玩弄这种肮脏，就乱套了。我着急就着急在这儿。
南都娱乐：对你来说电影是神圣的，但现在大家更习惯把电影当成是彻底的娱乐。
陆天明：肯定不能把电影当成彻底的娱乐。如果那样，中国要被全世界嘲笑的。你可以把电影拍成娱乐片，但这也不能说电影不神圣，它强大的艺术魅力，它所具有的综合艺术的技能是任何艺术样式代替不了的，它的神圣性和它的内容、题材、表现形式没有任何关系。金·凯瑞搞怪，你能说他的影片不是神圣的、精美的吗？周星驰的无厘头，但难道不是以一颗纯净的艺术之心面对人类和世界的吗？不要一说娱乐就不能神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