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演王童

　　新浪娱乐讯 早在1993年的第一届上海国际电影节上，台湾导演王童就以《无言的山丘》获得了最高奖金爵奖。如今他再次携新片《对风说爱你》入围竞赛单元，题材竟然跟22年前那部一样，讲的都是外省人漂泊无根的人生。

　　看王童的电影如同读半部台湾近代史。有的人只因听说可以吃到香蕉而稀里糊涂来到一个叫台湾的“天堂小岛”，此生再也渡不回那湾浅浅的海峡；有的人冒生命危险给日本人运送的美国炸弹爆炸，意外收获了一池塘鲜鱼……这么多年来，王童依然热衷于描绘大历史背景下的小人物，用入木三分的讽刺语法，记录动荡年代的种种可笑与荒诞。

　　2011年，20位台湾导演合拍了一部名叫《10+10》的短片集。73岁的王童拍出的是最有童趣的一部：一对老夫妻去山丘上向土地公还愿，还愿方式是拉起一张简陋的幕布，请他看一场3D版的《阿凡达》电影。这固然是王童的一个调皮而焦虑的玩笑。

　　王童说，不能观众喜欢综艺，你就拍综艺，起码要告诉观众好看的电影，不然观众素质永远都不会提高。现在大家很富裕，富裕会怕什么？精神空。这几年太重视票房数字，忘了电影的本质是什么。

　　【电影要替小人物说话 逐字纠正李安儿子的美国腔】

　　新浪娱乐：您二十年前就拍过台湾近代三部曲，为什么二十年后又拍外省人？

　　王童：现在两岸交流都很密切，但是很多人还是不了解台湾。1949年的事情书本上写得不清楚，现在台湾出了很多书，《大江大海》什么的，我说这么好的故事为什么不拍出来？大陆的朋友也想了解，后来公司就跟我聊这个事情。

　　新浪娱乐：为何一直坚持讲小人物的故事？

　　王童：我对小人物比较偏爱，我觉得到底小人物是全世界人数最多的，比较人性的，你要替他说话的。最辛苦的就是拉三轮车的，开计程车的，运货员，邮差，当兵的，他尽他的职责，替国家做那一份坚持的事情。你拍那种浮华的东西，每天大酒店喝红酒，开名车，那个老百姓是很羡慕，羡慕以后又怎么样？不是拉开了差距嘛。

　　新浪娱乐：《对风说爱你》主演有杨佑宁、郭采洁[微博]、郭碧婷，这些人都比较偶像派，跟您以前的演员陶述、张世、杨贵媚等等气质不太一样。用偶像是基于票房考虑吗？

　　王童：是他们(制片方)要求的，其实我有点反对，太美了。可我想也对，市场要看，观众要看，因为你到底还不是个纪录片，我接受。我对演员还是有点办法的，我把他们变了。

　　一个好的演员不能老是偶像，没有潜力。我觉得做任何事都是态度两个字，你俊男美女没关系，漂亮是应该的，但不能老摆着偶像的姿态。要合作，就要相信我的美学，我的造型，相信我对你的表演方法的讨论。

　　新浪娱乐：李安的儿子李淳是怎么加入的？评价一下他的表现？

　　王童：我是李安的学长，我们在台湾都很熟了，大家都互相欣赏。人的关系很微妙，他从来没说拜托我照顾他儿子。有一次，我在电视上看见他带儿子去奥斯卡，穿着一件小礼服，很棒很帅，有点像小时候的李小龙[微博]。后来我碰见李安，我就说你的小儿子有点小架势，他说他喜欢演戏，后来没想到真去美国读了电影学院。

　　有一天剧组在想中学时代的小风找谁演，想了半天，我说那找李安的儿子好了。这小孩子态度好，或许是他妈妈家教得很好，拍戏认真得不得了。

　　他有一点美国腔，很多人说把他声音换掉，找一个配音员，我是坚决反对的。我觉得他就是他，他不好，你要变成好，这是导演的责任，不能一句话伤了一个演员。我请了一个专业的教配音的演员，一个字一个字教他，收的还是他的音。我对演员很有把握，你用他就要百分百相信他，声音也要相信。

　　他的发音是有一点奇怪，但中国大陆太大了，不能所有人都是北京人，各地的乡音都有，所以只要不要偏美国就好了。观众看完都说他演得很好。

　　【大陆市场不重人文重票房 长此以往观众素质永远不会提高】

　　新浪娱乐：您以前的《香蕉天堂》《稻草人》等片都充满黑色幽默，是否是柔化政治批判的一种手段？

　　王童：有一点小反讽，但是我不大批判，就让人家想这是为什么，我的电影都丢很多问号。

　　新浪娱乐：《香蕉天堂》由“中央电影公司”出品，那时国有制片方不会对您的政治批判施加压力？

　　王童：他们内心里面也觉得是对的，黑白就很清楚，老蒋那个时代比较严厉，你讽刺他不行，现在开放了无所谓。

　　新浪娱乐：您认为现在台湾电影创作存在断层吗？一方面杨德昌侯孝贤之后再没出现大师，另一方面魏德圣[微博]、钮承泽[微博]这批导演又能让人看到一些希望。

　　王童：台湾环境比大陆糟，因为它市场太小，但创作者的热情很大，甚至卖房子，他还有个理想，想拍好电影，魏德圣和钮承泽都是举债的对不对。我有五六十个新导演学生短片都拍得非常棒。电影梦是要拍内心的故事，动人的故事，他不会想到市场。因为市场小，反倒激起了创作欲望。

　　新浪娱乐：《对风说爱你》涉及两岸历史，审查顺利吗？

　　王童：我的片他们一下就过了，不知道为什么。

　　新浪娱乐：《对风说爱你》是一部合拍片，大陆为这部电影提供了什么资源？

　　王童：资金是一个，市场是一个，他们也按市场要求演员。当然合拍片工作人员一定要有比例，多少大陆的，多少台湾的，那我们按照这个比例来分配。

　　新浪娱乐：第一次跟大陆剧组合作，感觉如何？

　　王童：他们很客气，但是到底想法有点不一样，我们不了解，所以也尊重他们的意见，比如修改片名，原来叫《风中家族》。我觉得改得还不错，想象空间比较大。但是我的意见是那个片名的字写得太糟糕，我们很认真，请很有名的书法家写，他们就用那个电脑走走，没有用心。用什么字，什么音乐，什么颜色，我们学电影、学美术的很讲究的，对不对？

　　新浪娱乐：现在台湾跟大陆拍合拍环境怎样？

　　王童：香港跟大陆合拍比较多，一开始也不行，现在好像还可以。现在很多台湾的工作人员来这边，但台湾和大陆对市场的想法不太一样。台湾比较重人文，大陆这几年重数字，太注重票房，忘记电影本质是什么，当然商业也没错，好莱坞就很商业，但为了商业什么都放弃，这不好。

　　新浪娱乐：《太平轮》在大陆票房不理想，《军中乐园》在台湾票房也不理想，是不是这个时代的年轻观众不太关注历史了？

　　王童：这就是风气，不是不感兴趣，当然时代在进步，那些小孩干嘛心理搞这么复杂，往前看是对的。他玩电玩，全世界通过上网都变成一个国家了，人好像越来越近了，其实人越来越远，一家三口吃饭，个个都在看手机，我觉得也很无聊。

　　新浪娱乐：大陆市场现在很疯狂，票房动辄十来亿，综艺节目拍成电影也能大卖。

　　王童：所以民众对文化认知有问题，大家爱这个，你就拍这个，这不行的，那你永远都不会提升观众素质。你不能他喜欢综艺，你就拍综艺，起码要告诉观众好看的电影。现在大家很富裕，富裕会怕什么？精神空了、文化空了才是很可怕的，不是比赛吃穿住，人活着精神面应该大于物质面。

　　好的商业大片OK，但后来俊男美女放一起，很简单的电影也赚了大钱。台湾也有过，三厅电影，琼瑶电影，满市场都是那个，观众腻了就不要了，十年就垮光光了。80年代我们还是年轻小伙子的时候，起了一个比较人文的风潮，拉高了国民文化水平，整个电影、音乐、美术、绘画跟文学都进步了一大截。

　　(何小沁/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