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兰达-裘丽

　　撰文/任义

　　剧情电影处女作获得戛纳电影节的4项大奖，第一部短篇小说集获得弗兰克·奥康纳国际短篇小说奖，拥有一头栗色卷发和大大蓝眼睛的米兰达·裘丽不到40岁就完成了所有文艺青年们的梦想。而在这个阳光明媚小清新的外表背后，不仅隐藏着无数古灵精怪的怪想奇谭，还有着无尽的阴郁、孤独和死亡。

　　无法界定的水瓶文艺女

　　也许你对米兰达·裘丽这个名字还不熟悉，但对美国的文艺青年们来说，这个名字意味着无限的才情和绝对的创意。白手起家的裘丽不仅是作家、导演，还是演员、音乐人、多媒体艺术家，这个水瓶座女生满脑子都是奇思异想，可爱大胆、古怪浪漫、幽默灵巧、性感迷人，用尽形容词，你依然很难界定她，用她的话说——“我远远跑在另一个我前面，剩下的我则在后面慢慢地赶上。”

　　1974年，米兰达于美国新英格兰佛蒙特州诞生，2月来到人世的她，其实不姓July(七月)，裘丽取自她高中戏剧作品的角色名称，这是裘丽第一次以严肃的态度完成一部作品——当时裘丽根据自己与一名正在服刑的谋杀犯之间的通信内容为基础写了一个戏剧剧本，而在自己的第一部戏中，裘丽并没有亲自出演“自己”，“因为我觉得有些没把握——我那时才16岁而已！我找来成年人演员来饰演剧中的不同角色，说起来也挺奇怪，我找的是个成年女子来扮演我的角色。我这么做并不是为了故意装出一种艺术家的气派，而是为了更好地体现这部剧的严肃性”，回忆起自己艺术生涯的起点，裘丽这样说道。

　　早在读中学的时候，裘丽就意识到自己“需要的不是什么艺术学徒之类的身份和称谓”，独立的裘丽希望能按自己的方式进行创作，不想受制于某一个专业领域之内，她唯一想要做的只有“真实和专业”，因此，大二的时候，裘丽就退学离开了学校，搬到了俄勒冈州的波特兰市。很快，裘丽开始创作独立音乐，为电影编写剧本，并创出一种自称为“现场电影”的多媒体表演方式，总之，确实没有什么可以限制住这个文艺青年敏捷的思维和满脑的异想。

　　2005年，米兰达·裘丽自编自导自演的《爱情你我他》真正让全世界的文艺青年都结识了这位蓝眼睛女生。这部奇妙的文艺小品里有婚姻失败的皮鞋推销员，靠开出租车生活的影像艺术家，早熟的孩子们……这些生活中形形色色的人们都在寻找着倾诉的对象、欲望的突破口。影片丰富奇妙的细节也让人惊叹这个水瓶女古灵精怪的想象力——裘丽饰演的影像艺术家克里斯蒂娜的作品坦白、直接而前卫：拍下了自己的双脚，一个标着“我”，另一个标着“你”，7岁的小男孩似懂非懂地用电脑和哥哥的网友聊着火辣的色情话题，10岁的小女孩攒钱买了自己的浴巾、自己的搅拌机，零零总总地都放在一个叫“希望之盒”的箱子里，而那条被遗忘在车顶的金鱼则让人不禁为冷酷的生活黯然神伤……这部精彩的长片处女作一举获得当年戛纳电影节新人导演处女作的金摄影机奖和“一种注目”单元最佳影片，以及圣丹斯电影节的评委会特别奖，让米兰达·裘丽成为众多国际影评人最期待的新世代独立导演。

　　《将来》中的文艺青年夫妇脱离正常轨道的生活似乎为网络时代的新生活提出了一个警示，用裘丽的话说：“即便你从生活中逃跑了，最后还是得面对自己，而且失去的时间也带走一些重要的东西。”

　　16个关于孤独的故事

　　2007年，裘丽出版的第一部短篇小说集《没有人比你更属于这里》一举获得第三届弗兰克·奥康纳国际短篇小说奖。

　　和她的电影一样，裘丽的小说也充满了奇奇怪怪的人物，在《没有人比你更属于这里》中的16个故事中，有结伴离家出走，为了生计接下各种奇特工作的同性恋女孩，有要将自己不存在的妹妹介绍给大龄未婚工友的同性恋老人，有在地震预防局工作，迷恋威廉王子的中年妇女，还有在小镇上教授3个老人在地板上游泳的失恋女孩……而那些生活中丰富奇妙的细节，也琐碎得如同空气般扑面而来，让人分不清这到底是真实还是幻想。

　　更为奇特的是米兰达·裘丽的独特语感。《没有人比你更属于这里》采用了一种接近意识流，又融合了诗歌和口语的独特文体，小说没有传统文学里那样漂亮的句子和连贯的剧情，而更像是无数思维碎片被无尽的人生黑洞卷上了天空再纷乱地落下，混乱之余分外迷幻。《没有人比你更属于这里》的中文译者是年轻女作家周嘉宁，她说自己在阅读裘丽作品时有种“调整频道”的快感：“她的语言哪怕在英文里也有很多拗口，或者说不遵循语言节奏的地方。她使用最简单的词语，很少有比喻句，用动词来搭建小说，但是她常常突兀地打破节奏，表现得像是并没有熟练地掌握好英文这门语言，有种奇怪的隔阂感。”

　　裘丽获得奥康纳奖，其实也引起了很大的争议，要知道那年连加拿大最著名的短篇女王艾丽丝·门罗也被关在了决选大门之外，评委会主席帕特·科特称，裘丽绝对配得上大奖。“赢得此奖的是一本充满原创才情的书”，他说，“一本我们相信经得起时间考验的书”。美国知名作家乔治·桑德斯则充满惊喜地评论说，裘丽创造了属于自己的独特风格，他说：“这些可喜的故事达到了说故事技巧中最基本也最罕见的一点：出其不意。跳脱了司空见惯、单纯写实，而直逼本质，米兰达以其独一无二的温情与惊叹做到了这一点。她为这世间的一切注入奇想，她的文体不属于任何派别，容我发明一个新词：‘裘丽风’！”

　　在那些奇怪人物、出其不意的故事和琐碎蹩脚的语言之后，是一个个普通人在光怪陆离、荒凉冷漠的都市中孤独的内心情感，裘丽的主人公时常被置于压力重重又内心空虚的情境，而后由不无荒谬的外界转向自身。在《一无所求》中，一个艳舞女郎研究从窥视者的角度去发现自我。在《在2003年做爱》里，一个“非常有才的女青年”则在等待出版商的过程中，陷入了回忆与自省的狂想，“她无疑是个孤独人，只有孤独人才能写出这样的故事，并且她语言质感很酷，不加渲染，只偶尔添些插科打诨的语气，她写的东西，很难分辨是男人还是女人，是老人还是孩子，反正在她的眼里，世界和人本来就不是用这样的方式来划分的。”译者周嘉宁这样说道。

　　步入30岁，认识死亡

　　在《没有人比你更属于这里》中，你总能发现“死亡”这个词，小说中的人物动不动就以“死”来形容自己强烈的情感，而在裘丽2011年的电影《将来》里，一开始就是一只面临着病痛和死亡的小猫的内心独白。

　　《将来》的主角索菲(米兰达·裘丽饰)和杰森(哈米什·林克莱特饰)是一对住在公寓中的年轻夫妻，两人的生活都被上网占据，为改善疏离的关系，他们决定领养猫咪以拉近彼此的距离，然而，在猫咪尚未到来之前，两人决定辞掉原本的工作，重新规划自己的人生。 索菲计划每天都能创作一支舞蹈，并且在Youtube平台推出自己的系列作品；杰森则开始关心地球暖化的议题，并且还挨家挨户推销小树苗，希望可以带动大家做环保。然而时间飞逝，索菲坠入了一段婚外情，杰森的环保事业也陷入了泥潭之中，进退不得。就在所有人都在为自己的生活焦头烂额之时，那只被人忘记的受伤小猫则被执行了安乐死。

　　表面看上去，《将来》是一部探讨网络时代人类情感关系、题材现实的文艺电影，但不要忘记这可是一部米兰达·裘丽的电影，类似猫的内心独白，男主角停止时间等等超现实的灵动手法依然让影片充满了“裘丽风”。米兰达·裘丽表示，自己在创作时常常是想到什么写什么，即使是一些觉得很傻的对白也会写入到剧本中。而她本人也很希望能像男主角一样，把时间给停止。她说：“孩童时我有个资料夹名为‘回到过去的方法／进入另一个世界’。其实我从未放任何东西进去，但我还是留着它，有种可能会发生什么的感觉。然后随着时间一分一秒地推进，它成了一个值得挑战的剧本构想——奇幻存在于繁琐的日常生活中，魔法总不经意就发生。”

　　那些在《没有人比你更属于这里》和《将来》中不断出现的“死亡”主题，是步入30岁后裘丽的新感受，裘丽说：“30岁时期对我来说是人生中的新阶段。我对死亡有了重新的认识，了解生命是极有限的，我想这种认知也标志着成年的开端。”而影片中那只一直在苦苦等待领养的猫咪，就像《没有人比你更属于这里》中的刺骨孤独，《爱情你我他》中被人遗忘在车顶的金鱼，一语点破人生的苍凉残忍，用裘丽的话说：“对未来有太多期待只会受伤害，越是等待对方再看你一眼，最终只是慢慢步入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