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利物浦电子流行乐队“电子淑女”(Ladytron)的中文介绍中最醒目的两个关键词,一个是“复古”,一个是“时尚”。流行音乐和时装一样,往往复古即时尚。
在新一期《艺术世界》上,亦朋介绍完Ladytron之后,列举了她心目中与Ladytron相关的一些新老乐队、乐人:发电站(Kraftwerk)、新秩序(New Order)、赶时髦(Depeche Mode)、Nico、立体声实验室(Stereolab)、广播站(Broadcast)、费什和斯班纳(Fisherspo
oner)、成人(Adult)等。其中除了Nico未免扯得有点远,其他的也多少算是Ladytron的远祖近亲——他们抬举了这4个利物浦时尚青年,“电子淑女”站在Depeche Mode、New Order这样的“电子绅士”、Kraftwerk这样的“电子教皇”的肩上迎风招摇。Ladytron的音乐,无非就是1980年代Synth-pop(合成器流行乐)的从头再来,属于早期的流行电子之声,有别于1990年代之后泛滥的笔记本电脑创作,有别于脉冲电流和采样翻新的魔幻世代、黑客帝国,从前的合成器、鼓机音色和模拟贝斯音箱等被当时的守旧者说成“冷冰冰缺乏人性”,现在听来简直犹如田园牧歌,野趣盎然甚至温婉动人。不是我不明白,这世界变化快,但如同米兰·昆德拉爷爷在《缓慢》中告诫的:人类要学会慢下来。恋旧与喜新齐飞,复古共时尚一色,把你老妈甚至老奶奶的嫁衣翻出来穿上,你就是e时代最酷的新娘。新千年的“电子淑女”就是这样,1980年代出生的人,把他们在娘胎里听的东西重新翻出来唱。Electroclash也好,Synth-core也好,这多少只是贴在New Romantic、Synth-pop古董盒上的新标签。当然Ladytron的单纯复古还不能同诸如Stereolab这样的乐队的创新实验相提并论,只是她们胜在青春靓丽,因此有幸充当了“酷英国”(未遂摇滚明星托尼·布莱尔所言)创意工业的三好标兵来华普及英伦流行音乐。但对《Muzik》杂志吹的“新千年第一支伟大的电子流行乐队”则一笑即可,因为国名有个Great,又因为流行音乐实在发达得没谱,英国的音乐媒体造星也没谱。假如Ladytron是“伟大”,那Depeche Mode就只能说成“伟大中的伟大”了吧?又比如利物浦的另一支新晋乐队Coral被莫名其妙地吹为伟大的“迷幻乐团”,如果这也算迷幻,那Echo&the Bunnymen算什么?英国音乐媒体有时真令人迷幻。
这个周末在深圳,Ladytron将施展1980年代的“光与魔术”(他们2003年第二张专辑以及主打歌的名字),复古是全球性的,创新是奢侈的,以英伦乐坛之浩瀚,惟取一瓢小饮味道也不会差。能经由他们开通电子音乐以及英伦流行乐的时光隧道,也算得上Ladytron之功德。
但什么时候我们才能看到Depeche Mode甚至Kraftwerk的中国现场?Kraftwerk爷爷的全球巡演计划仍在延续,而10年前Depeche Mode在香港曾吸引了4万多观众,红馆的“中国摇滚乐势力”只是他们一根小指头。近在眼前的是达明一派11月的二十周年纪念音乐会。由Ladytron而上溯链接的,其实还应有日本的Y.M.O.(坂本龙一在里头),甚至香港的达明一派。达明一派就是1980年代Synth-pop以及英伦新浪漫潮流的中国新声,达明某些作品与New Order和Depeche Mode的神似是显而易见的,New Order和Depeche Mode成立于1980年,达明一派只晚了4年,差不多是同步的,而Depeche Mode之声要到1990年代才波及中国内地——北京乐队“超级市场”。
无须劳驾电子淑女和电子娃娃们,电子爷爷和电子叔叔也会自我纪念。Depeche Mode两员大将Dave Gahan和Martin Gore去年各自的个人专辑刚刚才到手听过。听过Dave Gahan之后我想这个忧郁的男人可能不会再自杀了,他的最后一首歌叫——Goodbye,如此简单。我更喜欢Martin Gore的专辑,一个老男人的电子卡拉OK,唱得未必有你好。他唱了Lou Reed、David Bowie、Brian Eno、Iggy Pop、John Lennon甚至Nico的老歌……在一场电子浓雾中,太阳、以及上帝,都像醉鬼一样,找不到家,而忧郁的老男人还在轻轻哼着列侬那首“Oh My Love”,在徒劳地打捞,1980年代的某一天,溺水的月亮。 张晓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