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浪网友:ly_me
当晚十时许,听闻张国荣死了。其时正好采购吃物还家,居隔壁一人大声叫道:张国荣死了!我一惊,脱口问:
当真?
当真!
果然?
果然!
何以为证?
新浪为证!
于是匆匆打开新浪首夜,几个红字赫然映入眼内:香港艺人张国荣坠楼身亡身边留有一封遗书,终于相信得这是一个事实了。却无论如何无法接受。
在他生前是喜欢他的,喜欢他之是真名士自风流,喜欢他之虽千万人吾往矣。喜欢看他的电影,喜欢听他唱的歌曲。他的一颦一笑,唯周君润发可比肩,他的私语倾诉,唯袁君惟仁可齐高,他的不老青春,唯谭君咏麟与共存。
可是他却是真的去了,无数人在企求这只是一个愚人的游戏,宁可自己来当这天大的愚人亦不肯让哥哥离去。可是又有无数的事实在向我们大声地宣布:张国荣是真的去了。
我永远无法忘记哥哥的存在。看到有人写道:几个80’s的小P孩在无知地笑话,不就是一个同性恋吗?于是三个70’s笑了,正入大多数的60’s对二罗的挚爱一般,大多数的70’s对哥哥的感觉是无法用“新新人类”的思维来判断的。他的存在好似一本厚厚的日记写着许多我们成长的日子。
记得刚刚认识他,是在1992年,那时青春懵懂,初觉男女之情,这份刚萌芽的情愫不自觉就交给了同桌数年的女子,伊人黑黝黝的皮肤,修长的双腿健美挺拔,灿烂的笑容,皓白的牙齿,平素关系又十分密切,于是天时地利人和齐齐聚会,似乎注定了我跟伊是在一起的。一日去伊家中玩耍,试想,两个平日有1/3的时间绝对距离不超过50公分的人要找点话题实在是……当下无语,伊起身去翻看磁带,摩挲半刻拿出一盒放到双卡录音机中,就着歌词封面两人凑在一起,伊不拿话来言语,只是哼唱:
为你钟情倾我至诚
请你珍藏这分情
从未对人倾诉秘密
一生首次尽吐心声
望你应承给我证明
此际心弦有共鸣
然后对人公开心情
用那金指环做证
对我讲一声终於肯接受
以后同用我的姓
对我讲一声" I do ! I do!"
愿意一世让我高兴
为你钟情倾我至诚
请你珍藏这份情
然后百年终你一生
用那真心痴爱来做证
她的粤语之烂如同我现今之英文,幸得封面上汉字是普通版的,终于明得此事非郎有情妾无意,乃你侬我侬可与比翼双飞云云……
人生之不如意十有八九,正当我窃喜时天降噩耗,伊转学去了其他学校,留我独守空座,怅然。
两载之后与伊又考入同一高中,经过一番变故,我已然成了伊师兄,伊身边时常行走一英俊少年,终于明白,我终成昨日黄花下堂夫,更是怅怅然。
上到大学时,青春懵懂终于进化成了青春萌动,看上一师姐,一而再,再而三与伊成功约会,心想成功在即。一日,师姐问曰:你最喜欢的歌手是?答曰:张国荣。师姐欣喜!再问:你最喜欢他的专集是?答曰:宠爱。师姐即刻拉住我手说对对对!三秒后松绑。三问:你最喜欢这张专集里哪首歌?答曰:一辈子失去了你。师姐哑然,看着我说:怎么都和我一样?我暗叫一声惭愧,全中。此后的经历一波三折,最终的结果是有情人众不得成为眷属。有缘而无份胜比无缘惨。
大四搬出宿舍与同学租房,隔壁兄弟又是一荣迷,整日价放荣歌,我索性拿了硬盘过去把他所有的荣歌拷了过去,说来更是惭愧,局域在我们的再三拨弄下好比石女,就是不通!等知道怎么通了的时候兄弟已经卸掉了电脑,准备毕业走人,当日坐在我屋内,偕同十余瓶啤酒,我打开电脑,放起了《有谁共鸣》。相对又是无语。待得第二日帮他把行李尽数搬下楼去,这厮在车内戴上墨镜挑逗我的眼泪,说:小B,我走了,你可得默默争上游,记得来看我。我的眼泪簌簌地往下掉,兀自笑着对他说,把墨镜取下来,让我看看你哭的样子,他摆了摆手,转过头去只是不说话,瞬间,车走了。
看《英雄本色》的时候,老喜欢跟兄弟们在“老大”家里打水枪,一人躲个角落,做紧张状,不时探出头张望,好似电影里的火拼。
看《纵横四海》的时候喜欢扒货车去二十里外的远方游玩,五吨的老解放,一翻身就上去了,问如今,却没了当初的豪气。
看《霸王别姬》的时候喜欢拉起一个人的手就说:你长了六指,上天没赏你这口饭吃。还喜欢与人争论自刎的刎到底是怎么个写法。
看《东邪西毒》的时候根本看不懂,成天只会说:很多年之后,我有个绰号叫做西毒,任何人都可以变得狠毒,只要你尝试过甚么叫忌炉。等得数年以后能看懂了,只是为王家卫的深刻和哥哥精湛叹服。
看《色情男女》的时候喜欢拣一日没课的下午,三五成群约了上当时家庭条件比较好的同学家去看录象,当然,是带色的。
看《星月童话》的时候恋上了常盘贵子,一心想着以后一定要娶个日本老婆,还想着自己要是死了会不会有个跟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人来找自己的女朋友。
最后一部看他的片,是《枪王》。一个人在黑黑的屋子里跟着哥哥的喘息而喘息,片毕,发现已经是满手冷汗。
……
如此等等,实在太多太多的记忆,无它,唯纪念张国荣君,以下是区区粗鄙篡改《纪念张国荣君》只为了表达我的一些想法——张君国荣,不是自杀的,是给逼死的。纯个人看法,万望海涵。
中华人民共和国五十四年四月一日,就是MOP的大杂烩为当日在香港中环文华酒店坠楼身亡的张国荣君开追悼会的那一天,我独在网上徘徊,遇见斑鸠君,前来问我道:“兄弟可曾的张国荣身亡否?”我说“不曾得知,莫非是愚人节玩笑?”他就正告我,“兄弟还是上新浪去看看八,有所报道,我知兄弟最爱张国荣。”
这是肯定的,凡张国荣的电影,专集,我是肯定要看,要听的,小时候因为囊中羞涩之故,往往可望不可得,然而在这样的情形下,我依然收集了大量关于他的事物,他的仰慕者中,俨然竖立着一个我。从新浪,网易,TOM以及凤凰卫星电视各站看了一圈下来,我终于相信了这不是一个谎言,我也觉得有写一点东西的必要了,虽然这于死者毫不相干,但在生者,却大抵只能如此而已,倘使我能够相信珍有所谓的“在天之灵”,那自然可以得到更大的安慰,——但是,现在,却只能如此而已。
可是我实在无话可说。我之觉得所住的并非人间,哥哥的歌声,飘荡在我的周围,使我艰于呼吸视听,那里还能有什么言语,长歌当哭,是必须在痛定之后的。
而此后几个所谓的ID的“撒达姆总统”的阴险的论调,尤使我觉得悲哀,我已经出离愤怒了,我将深味这非人间的人情冷漠的浓黑的悲凉;以我的最大哀痛显示于非人间,使它们快意于我的苦痛,就将这作为后死者的菲薄的祭品,奉献于哥哥的灵前。
真的猛士,敢于直面八卦的狗仔,敢于正视淋漓的绯闻。这是怎样的哀痛者和幸福者?然而明星又常常为记者设计,即使时间的流驶,也洗涤不掉班驳旧迹,留下俗人的谈资和微漠的悲哀。在这俗人的谈资和微漠的悲哀中,又给人暂得喘息,维持着这似人非人的文艺圈。我不知道这样的世界何时是一个尽头!
我们还在这样的世上活者,我也觉得有写一点东西的必要了,离四月一日的晚六点也已有十个小时了,忘却的救主快要降临了八?这是一个瞬息万变的时代,人类追赶潮流和新闻的脚步永远将你驱逐着向前,我生怕一日之后世人又热中于撒达姆的飘忽行踪和小布什的强硬姿态,我正有写一点东西的必要了。
在众多的明星之中,张国荣君是我所仰慕的,仰慕云者,我向来这样想。这样说,现在却觉得有些踌躇了,我应该对他奉献我的悲哀与尊敬。他不是“苟活到现在的我”的偶像,是为了反抗这无端的攻击而死的中国的艺人。
他的姓名第一次为我所见,是在1992年夏天一个女孩子的家中,我那日思慕此女子,前去拜访,在相对无言的时候,她给我听了一盒磁带,告诉我此人唱歌犹如在你耳边倾诉,正是哥哥的歌。但是我不认识,直到后来,也许已经是张国荣红得发紫让我无法充耳不闻的时候,我看到《纵横四海》,才忆起来,原来当日在那女子家所听见的似乎就是此人声音,其时我才能将姓名和实体联合起来,心中却暗自诧异。我平素想,能将如此缠绵诗语委婉道来,吸引无数少女芳心的,无论如何,总该是放荡不羁,一如《笑傲江湖》中的令狐,但他却出落得女子般的俊俏,笑容温婉,待到《霸王别姬》之后,我才开始对他越发注意,于是对他了解得较多了,更觉得他是如处子般的优雅俊俏。待到《夜半歌声》之后,方觉得此人了得,非但演技一流,也逐渐领悟到了他如私语倾诉般的吟唱。只是后日传出其性向非同常人,甚至以妇人之衣裙示于歌唱大会上,并有一名为唐先生之爱侣,此后逐渐不再听闻他的消息,在我记忆上,那便是最后的消息了。
我在四月一日22点,才知道晚上张君坠楼的事,上线便得到噩耗,说他飞身从香港中环文华酒店25楼跳下,当场死亡。但是我对于这个传说,竟至于颇为怀疑,毕竟四月一日相传有愚弄他人的恶习。我向来是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来揣测中国人的,然而我还不料,也不信英年的张君竟然选择如此一个时间和世人开了一个真实的玩笑。况且始终亲切如居临家的哥哥,更何至无端轻生呢?
然而迅即证明是事实了,佐证的便是他尸骸图片,还有一张,是遗书的图片。而且又证明了他不但是真实地死了,还是无法承受活下去的被这个非人间迫害而亡的,因为遗书的只言片语里,隐藏着对非人间的控诉。
但传媒就说,说他是为情所困,徒自徘徊于二个男友之间无法取舍咎由身亡。
而且接着,还有流言,说他是人妖,质疑他是否已非男儿之身。
惨象,已使我目不忍视了;流言,尤使我耳不忍闻。
我还有什么话可说呢?我懂得阮玲玉之“人言可畏”的原由了。沉默呵,沉默呵!不在沉默中恋爱,就在沉默中变态。
但是,我还有要说的话。
我没有亲见,听说,他,张国荣君,原来是行同常人的,自然,窈窕淑女,君子好求,稍有人伦者,谁都会知道如此这般,但是他却在后来改变了,其时22岁的张君曾追求无线花旦毛舜筠,以至提出求婚,遭拒绝,诚然,这也无可厚非。风流俊朗如哥哥者自然无畏于不得良缘所终。但竟在《霸王别姬》之后传闻真有同志倾向,此流言由华夏版图之右下起,绕至右上再从左向右击下,当得把张君敲晕了,只是张君向来我行我素,强调按个人原则做人、做事都光明正大,事无不可对人言,就外间一直关注他的性取向方面,于接受TIME周刊访问时亦赤裸裸,首次坦白地公开披露他是一个双性恋者!换言之,即是接受和同性和异性相恋。乃香港首位艺人大胆地公开特殊性取向。自唐先生出现以后,其更是出双入对,展示非凡勇气和正派作风。世人皆知,同性之爱在荷兰亦或澳洲为法定许可,取向不同而已,并不值得大惊小怪。但娱乐圈之狗仔却同红眼睛的阿义见不得牢中囚犯有所保留一般,非但要剥掉张君的外衣,甚至连衬裤都不得藏匿。翻出来一个唐先生,张君还可接受,兀自正襟危坐行不改色,猛然一个二十六岁的年轻人斜里杀出,于是死掉了。了。
温文尔雅的张国荣君确是死掉了,这是真的,有他自己的尸骸左证,张过荣君死掉了,有电视和报纸左证,只有一纸寥寥数语的遗书还在医院里呻吟,当张国荣君从容地转辗于文明人所发明的文明的枪弹的攒射中的时候,这是怎样的一个惊心动魄的伟大呵!小报记者编纂艺人绯闻的伟绩,八卦杂志创造流言的武功,不幸全被张国荣君的鲜血所应证了。
但是大小传媒却居然昂起头来,不知道个个脸上有着血污……
时间永是流驶,街市依旧太平,有限的一个生命,在中国是不算什么的,至多,不国供无恶意的闲人以饭后的谈资,或者给有恶意的闲人做“流言”的种子,至于此外深的意义,我总觉得很寥寥,因为这不过是一个艺人的血泪,艺人对文化的控诉,正如煤的形成,当时用大量的木材,结果却只是一小块,但死亡似乎是不在其中的,更何况是自杀。
然而既然有了血痕了,当然不觉要扩大。至少,也当浸渍了亲族,爱人,fans的心,纵使时光流逝。洗成绯红,也会在微漠的悲哀中永存也会在微漠的悲哀中永存微笑的和蔼的旧影。陶潜说过,“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死去何所道,托体同山阿。”倘能如此,这也就够了。
我已经说过;我向来是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来揣测中国人的,但这回却很有几点出于我的意外,一是张国荣君竟会如此刚烈,一是流言家竟如此之下劣,一是中国的同志临难竟走得如此之仓促。
我目睹中国同志的行为,是始于1997年的,虽然是少数,但却使我记忆如新。一说我上两届某师姐是同性之爱者,一说我下两届某师妹是同性之爱者,至于真实接触,却是在一家同志酒吧中,只见个个或神情妩媚,或举止坚毅,或伸出兰花之手,或挽起强壮臂膀,总是别有一翻风情。至于这一回张国荣君于流言中陨落,则更足为中国同志的勇毅,虽遭世人不齿,压抑百十千载,而终没有消亡的明证了,倘要寻求这一死对于将来的意义,意义就在次罢。
苟活者在迷惘的风雨中,会依稀看见微茫的希望,真的猛士,将更奋然而前行。
呜呼,我说不出话,但以此纪念张国荣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