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骑自行车把降落伞打开的段落受到很多人的称道 图片来源:新浪娱乐 点击此处查看全部娱乐图片
批评《孔雀》最困难的一点,在于它并不是一部烂片,而是一部有诚意、有艺术追求的电影,所以,它的缺点很容易被忽视,就像《可可西里》一样。
不可否认,《孔雀》感动了一些人,更多是些能在各类媒体里说得上话的人。因为从票房和受众群体来看,观看此片的普通老百姓并不算多,但你却能从各种地方看到对《孔雀》的热情赞美。我有时候会搞不清楚,大多数人更多是被《孔雀》这部电影感动,还是被自
己的回忆所感动。也许这两者往往是由于影片纠缠到一起,很难区分,也可能不用区分。可当你需要客观考量一部影片的质量时,理智还是必要的。
《孔雀》对我来说,是一部摄影讲究,美术设计还算认真的电影,这是优点。缺点是,如果从艺术电影的角度看,导演和编剧有点太矫情,无论从影片结构和视听处理上都显得不够成熟。可能因为他们太想煽情,太想掀起观众的共同记忆来进行感动,这种出发点其实和朱军在“艺术人生”里忆童年、起音乐那一套手法没本质不同,这法子不坏,就是拙劣点而已,但《孔雀》用它精致的摄影和貌似深沉的情怀让怀疑的人不好张口。
首先来看结构上的矫情。《孔雀》全片基本上没有一个完整的故事,甚至没有完整的人物。它采用三段式的回忆倒叙,通过小弟的话外音串联,这三个段落互有交集……这一切好像都没问题。可最大的问题是,为什么要用三段式?作为艺术家,它的作品的每一个步骤都将是最符合主体节奏的选择,飘移的段落和手法对故事及人物的完整都会是一个打击。像《低俗小说》、《暴雨将至》的三段式从某种意义上决定着内容的表现力度,你很难想像这些影片不用三段式会是什么效果。
而《孔雀》采取的结构却打乱了导演叙事的阵脚,细节之间缺乏相互关联和有效呼应,变成更多“游离的无意义的片段”——冲散蜂窝煤,画裸画被骂,偷着买性书,兄妹跪搓板,为丢钱而哭等等。而这些游离段落却因可能唤起观众共鸣而被保留,这体现出编剧不能自已地、十分享受地沉浸于自己的回忆,而导演也刻意用这种手法讨好观众,也许是讨好自己,这种心态就是矫情。它让影片纠缠于细节(如果这一点做到极致,也不失为好电影,但《孔雀》有点两头不靠),整体缺乏真正的组织和力度。如果按正常时间顺序,一样也能拍出这种感人的“记忆碎片”,也能反映出三姐弟的不同人生,为何要三段式?它让电影变得好像很“艺术”,实际作用却不大。
而且,三个段落中的许多故事本发生在同一时空,被编、导强行割裂以附合这种结构。影片中的人物和情绪完全是任他们操控,需要出场才出场,有时候甚至需要动才让动,这一点在“抢救蜂窝煤”中显得尤其明显,一个个呆若木鸡,都不像正常人的反应,自然让人起急;而一家人把姐姐按倒喂食的场面,不自然得好像对待牲口。一旦人物某些过激行为缺少铺堑,就会变得不可理喻,例如不少人置疑姐姐当着陌生人的面裉下裤子的场面。其实要说那个年代有没有这种疯狂的人,也许有,但导演必须让观众看出人物有做这种事的可能性。没有足够的暗示,人物就变成了一连串怪异行为的表像,观众接触不到他们内心真正的波动,只接触到编剧安排的波动。很多人认为本片暗含了文革浩劫对人心造成的扭曲,可影片中并无足够暗示或明示那是场浩劫,要知道在姜文的心里,那还是阳光灿烂的日子呢。这属于典型的缺乏铺陈而不是什么留白。而不少人附加在影片上的感情和多余的解读,有时候会影响对影片正常的判断。
其次,《孔雀》某些片段分寸感不好,滑向矫情。影片在视听上也算极尽煽情之能事,配乐和镜头光线、色调的确赏心悦目。不少人认为神来之笔是姐姐骑自行车把降落伞打开,先不说这一情境在当时大街上出现的合理性,就拿《站台》做对比,一群从没见过火车的家伙在旷野里对着火车大喊大叫,要比一个想当伞兵的姑娘绣个结构完美的降落伞在大街上骑车招摇,感觉更真实,更基于于普通人的真情实感。一个处处讲究真实的电影出现这种有些超现实的段落应该慎重,尤其在导演手法并没附和这种超现实的情况下。如果这一段落改到无人的荒野中,就合理得多,但也许导演认为这样处理,冲击力就会下降,为了多感动俩人,他只好矫情。
同样,还有下雨把蜂窝煤冲散的场面,那一个段落镜头其实颇有感染力。本来码放整齐的蜂窝煤瞬间被雨水催毁,一种无力感由然而生。但如果让家里人更加积极一点去维系,总比让姐姐跑出去故意摔一跤要自然得多。而且,这一段落情节与前后均无联系,如果做为一个试图表达某种“精神”或“象征”上的含义,显然又是相关情境铺垫不够,又陷入另一种矫情之中。还有我个人不喜欢的老妈当众毒死大白鹅这一段落,导演是想表达出生命中的某种残忍,但似乎没必要用这种清清楚楚的手法,反而显出导演自身的残忍,让人出戏。而且我听到有些争议,说实拍时真用了毒药,希望这种残忍不至于真正发生。这种矫情一直沿续到最后一个镜头,本来三对夫妇逐一走过同一孔雀面前还可以接受,但为了得到孔雀开屏的画面而进行一次叠化,意图未免过于明显,这与用电脑画一个开屏孔雀没什么区别,这相当于导演冲出来对大家说:我们的孔雀要开屏。
无论如何,这些煽情段落肯定能感动一些人,但要知道,感动人并不算难事,国外有好莱坞,国内有琼瑶,一样能让很多人哭鼻子。比较老到的煽情靠的是火候,也就是含蓄,通俗点的有《百万宝贝》,高级点的有《晚春》。另外有一部分还取决于演员的火候,本片姐姐、弟弟都有拿腔拿调的感觉,对比一下侯孝贤、贾樟柯片中的青年演员的状态就不难看出。《孔雀》中我比较喜欢的煽情镜头有一个,就是大哥推着车子在后边走,劝前面的大嫂买双高跟鞋,这种自然的状态倒很让我着迷。
《孔雀》在制作上并不差,人们津津乐道的那些细节真实,虽然在国外来说早就是理所当然司空见惯的事,但对国内普遍轻视美术指导和道具设计的情况来看,这仍然是值得表率的敬业行为。顾长卫在一些长镜头的运用上,也并非像贾樟柯那样给观众制造那么多郁闷,比如姐姐向弟弟借钱送礼的那个镜头,对画外空间的应用、摄影机的运动,还是很有些趣味。整部影片,视听上风格比较统一,这从某种程度上挽救了三段式叙事造成的混乱。这些努力,对于一部一流的国产影片来说是足够了,但对一部优秀的电影艺术作品来说,顾长卫还需要再冷静一点。
可能顾长卫就是想拍一部这种以片断取胜的电影,这与张艺谋的《英雄》并没什么不同,只不过他成功之处在于采取个人化、平民化的视角,在这国内公映的电影范围看,还是不多见的手段,但这好像远远不够。当然,对电影的喜好永远是个人的事情,如果时光倒流几年,我也可能会因为观影经验不足而喜欢上《孔雀》,哪怕它矫情。云风/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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