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有人约我写一篇关于古龙笔下杀手的文章,写完之后,我揽镜自顾,觉得我自己也挺像一个杀手。
麦兜的老师问麦兜,中国古代的四大发明是什么?麦兜答,粥粉面饭。它答得如此精彩而且物质,道破了千千万万上班族日复一日的人生追求,相信古代的杀手也不可能免俗——红绒槟榔,只能当餐前小食;兵书宝剑,充其量饭后谈资,任他是铁打的汉子也不能拒绝
千古流传的粥粉面饭。因此这是我和杀手最为相似的基础原因。
其次,我上下班乘公共汽车,每当被密不透风的人墙挤得魂魄缥缈的时候,就想起古龙写稿和杀手们伏击,也似这般暗无天日地蛰伏在人群里,看似昏昏噩噩,偶尔眼露精光,一旦发现目标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十步一杀,或三步并作两步跳车飞跋。唯一不同的是,他们往往神情严肃地手提金丝大环刀,而我则慌不择路地紧紧搂住我的真皮小坤包。
再次,大家都是计件工,杀手杀一人,本人改一稿;杀手十杀其人,本人十易其稿;杀一个难度很高的人,更相当于写一篇要求苛刻的稿:下手(入笔)稳准狠,节奏短平快;杀手的旺季,刀头舔血杀人如麻;本人的加班,眼睛发绿腰肢酸软;到了结帐出粮的季节,杀手心头痒痒惦记起菊花酿和桃叶娘,本人步伐昏昏净光顾胭脂铺和绸缎庄;杀手千金难买对月拔剑吟咏玉兔;本人死拉硬拽要把昨日容颜辛苦留住……当然,改稿或者写稿所得远远不能和在生死簿上抹去一个人的性命所得相提并论,因此做杀手的人还是少,做编辑的人难免多。不过,为了略有不同的几顿粥粉面饭,我和杀手的确都拼尽了全力,青春的白桦林里落满了不甘寂寞的小黄叶。
每一个苍白的杀手名字背后,都原有一张鲜活的面孔,每一张鲜活的面孔背后,都藏着一个有血有泪的青春故事,杀手大多从小被人领养或者背负血海深仇,真是不杀人不成活,不杀生不得已。杀手毕生的事业就是算账,然后再欠账,还一部分账……到此为止,和大部分面孔模糊的普通人生涯相似,但杀手还多一项最潇洒也是最无奈的特征,就是对女人永远赊帐。
无法不想起古龙,他的淋漓酒,他的逍遥剑,他写稿犹如行刺的速度,他书中的豪侠气,笑容里的脂粉香,他创造了无数的杀手,他才是杀手中的魁首。任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