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了一年，王菲终于推出了新的国语专辑《只爱陌生人》。从专辑的标题就可以看得出来，王菲确实是不再爱窦唯了；而没有了窦唯的制作群，依然能够为王菲保持一贯的水准提供支持和保障，比如完全可以让王菲一直精彩的张亚东、比如在香港无人出其左右的词人林夕、比如多年来一直就是香港乐坛扛鼎人物的C Y Kong与Adrian Chan，这个制作群几乎就是王菲这几年的“御用”班底，只要这几个人还在身旁，王菲当然可以在此之外再去“爱”上个把“陌生人”，比如这次捧出了一曲水准尚可的《催眠》的“指南针”乐队的键盘手郭 亮。

　　王菲的这张专辑在内地几乎是在毫无宣传的情形下悄然上市的，但是这应该不会影响它的销量，因为现在几乎全中国的电视频道都在热播着王菲做的百事可乐广告，再加上前段时间闹得沸沸扬扬的婚变，相信这样的宣传力度已经够大的了，这张新专辑就是不用怎么宣传一样会有人照单全收。——其实，更多的人还是出于对王菲的期待。放眼整个九十年代末的华语流行乐坛，王菲的另类和特立独行是如今这个苍白无力的华语歌坛一抹闪熠着异彩的亮点，她已在峰顶独享着高处不胜寒的寂寞，当今整个华语流行乐坛女歌手中已无出其左右者——包括有着四射“妹力”的张惠妹和内地歌坛的“大姐大”那英在内。

　　自从三年前令人惊艳的《浮躁》之后，王菲在她其后的每一张专辑里都玩得很大胆，去年的《唱游》更是玩到了极致，《唱游》可以说是一道王菲音乐饕餮大餐，将各种音乐语汇来了个五味杂陈，她唱得欢畅，大家听得也爽劲。所以，如果按照这种阶梯式向前的规律来期待的话，王菲应该在这一张《只爱陌生人》里带给我们更大的惊喜，然而虽然这一次专辑的封面和内页设计依然保持了王菲一贯的另类形象，身穿迷你群、露脐装和大花裤的她依然有北京人那股“爱谁谁”的风姿，可是如果从整张专辑的音乐层面来看的话，也许我们不得不只能说遗憾了，因为这一次的王菲并没有带来我们用了一年时间来期待的那份如同发现了聚宝盆一般的巨大的惊喜，这一次王菲显得有点保守了。在《开到荼蘼》、《百年孤寂》和《催眠》中，还依然有着Cocteau Twins的一点烙印，这样的作品我们在王菲近几年的专辑中都可以见识到，王菲在这三首歌里的表现相比上一张她把平庸无奇的《红豆》和《祢》唱成可以传世之作来，当然显得要逊色一些；《当时的月亮》和《蝴蝶》都是很靓的歌，王菲将邓丽君的柔美和Bjork、Cocteau Twins的空灵杂糅到一起的唱腔唱起这样的歌来自是拿捏有度，比如《天空》、比如《棋子》、比如《人间》，这样的靓歌当然是王菲的招牌之作；袁惟仁的《过眼云烟》和陈晓娟的《推翻》当然是标准的台式情歌，永远适合所有哀怨的痴情女子，但这样的作品似乎并不适于放在王菲这样的另类女子的专辑之中，要么就是说“菲主流”的王菲也有“主流”的一面？整张专辑中最令人激赏的还是张亚东的作品《只爱陌生人》，这首歌原本是张亚东在海外发行的那张个人专辑里的旧作，但不能不承认的是王菲唱得远远要比张亚东本人唱得好听多了，Bossa Nova的节奏嵌入王菲梦中呓语般的唱腔，一时间便将听者笼罩进了一种悠然空灵的直觉幻境之中。而张亚东的另外一首作品《哔一声之后》和王菲自己的作品《精彩》都借助于新潮的电子乐来轰炸人的耳朵——当然这肯定是张亚东的强项——可是电子乐这种冷冰冰、缺乏人情味的音乐种型能否在如今的华语歌坛似乎已经把它当成了“万金油”的大环境下总能屡试不爽，这应该是一个一时之间还打不开的问号。

　　当然，平心而论，王菲在这张专辑里的表现——比如唱功——还是较为出色的，即使放诸九九年整个华语流行乐坛，这张《只爱陌生人》仍不失为一张出类拔萃的专辑。但问题是王菲可能由于商业上的顾虑，或者已经失去了继续尝试和引领潮流的兴趣和动力，让人不无遗憾地感觉她在这张专辑里并没有表现出众所期待的精彩——或许是我们对王菲要求太高了，或许我们太期待王菲能够给我们带来最尖端的音乐元素和最流光溢彩的音乐语汇，或许王菲有各种各样的掣肘之忧，或许王菲就是一个特立个性与适度妥协构成的分裂体，或许王菲就只能到这儿了，要么或许就是我想得太多、成了杞人忧天了。文/王磊[原载于《南方都市报》/199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