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生不娶的高迪
(上)
一般说来,社会舆论普遍认为搞艺术的人触觉会更纤细,情感会更丰富,像毕加索呀,梵高呀,都是这方面杰出而著名的例子;与此相反,科学家尤其是物理学家往往被认为是
相对枯燥和邋遢的一群人,比如爱因斯坦,他那著名的裹着一条旧毛毯的招牌形象曾令许多仰慕他的女人望而却步,以为他的大脑袋里除了相对论就没有为风花雪月开辟哪怕一条浅尝辄止的沟回。
其实不然。
爱因斯坦的人生除了相对论,还有一大娱乐特色就是他酷爱拉小提琴,尤其是当那些崇拜他的女学生坐满一屋子,而座中又颇有几个姿色不凡明眸善睐一汪春水似的望向他时,他的琴声会更加悠扬、婉转、多情。
而安东尼·高迪-科尔内特(Antoni Gaudíi Cornet),整个巴塞罗纳乃至西班牙建筑业的天才、大师、灵魂,那样一个把硬邦邦的建筑线条变魔术般地化解成绕指柔肠的男子,那样一个笃信幻想和童心的感性的人,却在毕生里没有显示出对异性的渴慕,只是冷冰冰地总结过一句:“为避免陷于失望,不应受幻觉的诱惑”,来似通非通地解释他为何终生不娶的原因。
所有关于高迪生平的西班牙文和英文的资料,其重点都集中在三件最重要的作品和一次重大的事故:一,古埃尔公园(1900-1914);二,米拉公寓(1906-1910);三,圣家族大教堂(1909至今未完成),而没有丝毫文字泄露他的情人、妻子,甚至是转瞬即逝的罗曼史。这像是一个“搞艺术的”所普遍拥有的、富有传奇色彩的人生吗?
在高迪的眼中,一切灵感来源于自然和幻想:海浪的弧度、海螺的纹路、蜂巢的格致、神话人物的形状,都是他酷爱采用的表达思路,他痛恨硬邦邦的直线,乐于用柔和的曲线和五彩的颜色表达一切,甚至每一个烟囱的造型、每一块砖的摆法,他都有兴趣玩味半天。因此他承包的工程都成了鸿篇巨制,古埃尔公园整整耗费了14年,而圣家族直到他死后仍未竟,如果投资稳定(每年需耗资300万美元)的话,至少也得再建65年方可竣工。
至于那次重大事故,则更让人感到遗憾,——1926年高迪在全巴塞罗纳有轨电车通行礼上被这一新兴交通工具撞翻,然后撒手人寰;如果不是被一个很仰慕他的老太太在穷人医院里(西班牙的穷人医院有福利性质,不用付费)及时认出他的尸体来,也许衣衫褴褛的偶像高迪就被拉到公共坟场草草埋掉,当然也不会发生后来的全城风光大葬了。
(下)
高迪似乎就是为建筑而生,他死后也干脆被安放在遗作圣家族大教堂的地下室,他终生都像是一个闭塞的死脑筋一样完全沉浸在自己的童话世界里,而冷落了窗外的人间春色,其邋遢形象比爱因斯坦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常常走在街头还能收到路人撒给他的两个小钱。有野史说,高迪其实有过一段短暂的罗曼史,但被那不知名的姑娘拒绝了,她拒绝成为他天才高迪声名显赫的夫人,却选择做一平凡西班牙男人的老婆。
虽然对于世界而言,高迪是西班牙人;但对于西班牙人而言,高迪是优秀的加泰罗尼亚人,是巴塞罗纳人,这个地域的界定有点像上海人在中国的地位。加泰罗尼亚语是西班牙的官方语言之一,与正统的西班牙语(卡斯蒂利亚语)同属罗马语族,但有自己的语音和语调,写法也有一定差别,但总的说来还是方言与方言的区别。加泰罗尼亚语的情况有点像中国的粤语,在许多西方人尤其是生意人的眼里,粤语甚至比普通话有更广泛的沟通价值。
而高迪从来就不是一个生意人,光看他把古埃尔公园建筑在“只有山羊才能爬上去”的山坡上就能明白端倪。高迪始终是一个寂寞的独行侠,他在全西班牙设计和主持工程,却坚持着只有四个省才通行的加泰罗尼亚语,为了工作,他甚至要带上两个卡斯蒂利亚语的翻译,其余时间,或者说他根本没有给自己留任何时间,始终保持着一个缄默隐忍的工作狂的本色。
这令我想起了一部画面和音乐都堪称精致的电影《海上钢琴师》,高迪就像是那个才华横溢而感情内敛的羞涩的钢琴师,他自有他丰富多彩的内心世界,却因此丧失了与外界交流的勇气和力量,导致最后眼睁睁地看着年轻的爱情擦肩而过,无能为力。
我相信,那个当年拒绝嫁给高迪的姑娘其实做了一个聪明的决定,如果她对婚姻的理想是做一平凡的贤妻良母,而非成为名枷利锁下不快乐的怨妇的话,她实在没必要选择一个连小提琴都不会拉的所谓工作狂艺术大师。给整个西班牙带来快乐的男人,并不一定就能给她带来快乐。
也许每个男人都需要爱情,但并不是每个男人都需要老婆,尤其是那些太有成就的男人,很多时候只需要配备一个钟点工帮他打扫房间就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