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个月去了一趟北京,密集地在八天内看了八部电影,也密集地见了许多电影界的新知旧友,像姜文、田壮壮、李少红、曾念平、顾长卫、刘兴斗、陆川,这些是老朋友了;新朋友则包括张一白、徐静蕾、蔡尚君、刘小淀等人。能和电影界的朋友聚在一起儿聊聊,承蒙他们放片子给我看,或者讨论他们近来的计划及创作。同去的朋友都感叹,北京真是人才济济、风云际会。那种高扬的志气和一种蓄势待发的能量,我觉得我见过:在上世纪八十年代初台湾新电影方兴未艾时,在上世纪八十年代中期中国第五代导演崛起之时。如今,新的一
股中国创造力又在勃发,这是我最感雀跃之事。
当许多北京朋友告诉我网上如何在批评或谩骂张艺谋的《十面埋伏》时,我比较心平气和。接连《英雄》和《十面埋伏》两部片子,张艺谋的确为中国开阔了潜在实力雄厚的市场,使得外国人摩拳擦掌,都想进入这个市场。宠大的资金等在那里,这是自李安以来,张艺谋的接力贡献。但是中国人准备好了吗?
我觉得中国的创作人才的确准备好了。这一回看到顾长卫的《孔雀》、陆川的《可可西里》、曾念平的《兄弟》、徐静蕾的《一个陌生女子的来信》,乃至侯咏的《茉莉花开》等片,各有各的好,而且是超水准的好,也各有各的姿态。《孔雀》拍出了生活中的诗情和人生摊牌的凄楚和遗憾,但是哀而不怨,庄严而大气;《可可西里》则气势磅礴,以一股阳刚生猛之气来讨论自然生态、环保和人在困境下的昂然生存之道;《兄弟》有通俗剧最赚人热泪的兄弟情、朋友情、母子情和永不能圆满的爱情;《一个陌生女子的来信》温婉细腻,带一点《城南旧事》的旧北京风情,女子的内心痴情与摄影的典雅诗意浑然一体。《茉莉花开》则强调商业电影的明星制,一股脑儿在两位女主角身上做造型、演技的奇观铺陈,绝对是部大众化电影。
这股创作的意气风发和百家争鸣,是中国电影最值得珍惜的文化力量。从长远来说,好莱坞在全世界拥有霸权地位。当今凡忽视文化保护制度的国家,市场都全面向好莱坞投降(占有率甚至可以达到90%)。好莱坞电影我们也爱看,但世界应有多元文化的可能。中国有与好莱坞分庭抗礼的潜力,就长远的文化历史而言,有责任也是惟一有机会能打破好莱坞霸权的新力量。
韩国电影十年来励精图治,据说与韩国领袖金泳三看到一份报表有关。他发现迪斯尼在美国的产值超过了IBM,这个信息使他大吃一惊,警觉到文化产业的重要性。于是他们集合了大企业及政府各部门,通力振兴文化产业,一方面对抗全球化(“全球化”就是“美国化”)祭出“文化例外”的保证大旗,恢复“银幕配额制”,另一方面大量向法国电影辅导制度师法。十年有成,造成韩国影视取代香港,成为亚洲旋风。
韩国能,中国一定能。中国有那么多人才,有如此技术实力,企业界也英姿勃发,我们别去长韩流威风,应有志气有魄力,期待中国电影新竞争时代的来临。焦雄屏
作者简介:焦雄屏,美国加州大学UCLA电影博士肄业,台湾新电影推手,对上世纪九十年代华语电影国际声誉的建立有一定影响。现任电影监制,曾出品《蓝色大门》、《五月之恋》等片,并在台北艺术大学电影创作研究所任教。是参与国际电影节最多、担任评委最多的中国电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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