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生活的碎屑呛醒

　　《秘语17小时》原来有一个很酷的名字，《17小时57分38秒》，不过看完这部电影就会感到这两个名字都一样故弄玄虚。章明好像在跟观众开一个严肃的玩笑，他虚张声势地制造悬念、甚至惊悚，但结果竟然意想不到的十分轻巧，以致于你不相信这就是电影的结尾。

　　一般来说，出人意表的结尾会产生戏剧化的效果，比如，《生死第六感》、《非常嫌疑犯》、《心理游戏》，还有《楚门的世界》，这些电影的结尾如此远离你的预期，能令

你产生类似于肾上腺素激发的生理反应。可是《秘语17小时》的结尾也是出人意表，但绝不会让你有生理反应，而几乎是一种怅然的感觉。就像你带着一个充满预感的梦去抽奖，结果只是撕了一地的废纸。

　　我们都是怀着中奖的梦想在生活的人。带着这样的梦想，大家都活成了包法利夫人。谁参透了激情，谁能不以物喜不以己悲，谁甘于淹没于平凡的灰尘之中？所以，电影里，在小城生活的于栋一旦重逢来自大城市的初恋情人，便陷入无边的愁怅之中，哪怕他的妻子在家穿着泳装，浓妆艳抹。他的那帮来自大城市的老同学大概不会这般愁怅，因为大都市里给自我麻醉提供了无限的可能。而在一个相对偏僻的小城镇生活的人，也许更容易被生活的碎屑呛醒。

　　《秘语17小时》像恶作剧一样消解自以为是的浪漫悬念和因果关系，你以为会发生这样那样的事情，但这些事情无一例外地没有发生，发生的只是另外一些毫不相干的事情，是撕了一地的废奖券。对于追求结果的人来说，这个电影是个没有意义的大闷片；不过，一个注重过程的人，仍然可以享受到它带来的其他东西。比如在求解关于“爱你到死”纸条的悬念的过程中，一些潜伏的激情开始若隐若现：那个初恋故事，带着血与痴情，发生于某年某月的某一天，梦想还未被现实撕成碎屑，生活也才开始发酵。那个无聊的悬念，更像一个挑拨者，暗涌在这一群年轻男女心中的种种纷纷被挑拨出来。经过导演居心叵测的挑拨，或许中奖的梦想已经淡然，而我们与真实的距离更近了。

　　《秘语17小时》依然看得出导演对记录这个时代的真实的兴趣和能力，像他几年前的《巫山云雨》一样，提供了对当下的中国内地具有时代感的图景。导演并没有刻意记录，但看电影的过程中，那种时代的气氛依然扑面而来。尤其是晚会那一节，中国人都可以凭着这段场景准确地判断出这个电影发生在何时何地。一定是我眼界过窄，我觉得内地很少有愿意或能够提供这样的图景的导演，冯小刚的电影大都发生在当下的中国，但那只是个背景而已；张艺谋的《一个不能少》、《幸福时光》中显示出的图景仍然不具备“当下”感。去年看到陈果的《榴莲飘飘》，对一个香港导演能够如此细致地刻划中国内地的现实颇感惊异，同时也为内地导演对现实的冷漠与拒斥而感到悲哀。在我有限的视野里，好像只有贾樟柯和章明有这种兴趣和能力。

　　大概是那个意想不到的结尾做的怪，我不太喜欢《秘语17小时》，甚至会有一种疲倦感。跟《巫山云雨》相比，它少了些内在的激情。两部电影里都有一个守候在长江边上的男人。在《巫山云雨》里，男人游过了江同梦中的女人相会；而在《秘语17小时》里，男人不得不留在江这边，留在生活的碎屑里。也许我们仍然需要中奖的梦想，比如，遇到一个梦中的女人，不也是爱情的一次中奖？钭江明/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