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3年,中央电视台向全国播出了第一台春节联欢晚会,在那个娱乐匮乏的年代,这台晚会像是一缕春风,让有电视的人们在除夕之夜尽欢颜。这台春节晚会,用今天的眼光看,显得非常土气,灯光、舞美、音响、场景、演员着装……一切都那么业余。可就是这台春节晚会,却给人们带来后来越来越豪华的春节晚会再也换不回来的开心笑声。从内容上,这20多年的春节晚会一直延续1983年的春节晚会形式——相声、小品、歌舞、魔术。可是为什么后来人们在除夕之夜的笑声变得越来越不自然了呢?因为春节晚会从一个自发状态慢慢过渡
到组织状态,甚至连掌声和笑声都是有组织地表演出来的——你的笑声和掌声都是有人替你完成的,这种对欢笑的参与和投入变得越来越隔膜了。
笑,是每逢节庆期间的主旋律之一,尤其是中国的传统节日春节,人们希望用欢笑辞旧迎新。可事实上,现在能给我们带来欢笑的文艺表演却越来越少,尽管央视的春晚导演金越坚定地说:“赵本山和别的演员没什么区别。”可是他在春晚晚会上弃用一次赵本山试试,台领导不答应,部领导不答应,全国人民都不答应。可是,当导演、领导和10多亿人都把欢笑的希望压在赵本山一个人身上,我们的笑还正常么?传统的曲艺越来越不知道该如何让人笑了,以致假如赵本山在他的春晚小品表演中没有把包袱抖响,这一年的春节都像少了点什么。
人们的生活离不开笑,当人们通过传统方式寻找不到开心的笑时,就会没事偷着乐,就会自娱自乐。让人开心的笑是需要智慧的,而来自民间的智慧是无穷的,从最早的《笑林广记》这类民间笑话幽默故事里面,我们就能看出,民间智慧制造出的笑料是最能让人开心的。
记得在80年代中后期,当人们对春节晚会逐步失望时,只能用批判、无奈的方式去面对。那些年,每年春节晚会之后,媒体都会对这台节目进行全方位的评论,就是因为人们的期望值太高,当这个期望值没有实现,失望值就陡生。可是骂来骂去,似乎并没有解气,年年难看年年看,看完又憋一肚子气。本来是件高兴的事儿,可最终总是弄得有点失望。
当互联网出现,随着它的多媒体技术日臻完善成熟,制造笑的内容已不再是每年集中在春节晚会这台节目上,它随时可以出现在人们的生活中,人们随时可以制造带给人们欢笑的东西通过网络传播。文字、图片、音频、视频形式的笑料越来越多。而当人们终于明白,互联网不仅仅是信息传播媒介,更是一个新型的娱乐场所时,数不清的人为这个漫无边际的场所提供智慧。
由于互联网越来越娱乐,它逐渐弥补了人们过去通过传统方式寻求欢笑导致的匮乏症造成的不足,在网上,好事不出门,笑事传千里,已成了一个规律。这和网络倡导的共享精神是一致的,谁不愿意把好玩的东西告诉别人呢,众乐才更乐。
互联网这个看似没有门槛的平台,筛选起来非常苛刻,真正在网上流行的东西,肯定是好玩的。2001年,雪村的《东北人都是活雷锋》被人做成Flash,一时间成了网上的“抢手货”,它不仅给唱片行业带来一种新的推广模式,更重要的是,它成了办公室文化的一部分。而这一切都建立在这首歌和以往流行歌曲不一样的前提上——它听上去不太着调,有点搞笑,而这又恰恰符合互联网的传播特色,在这个平台上,越不着调的东西流传越广。
事实也证明,不管是纯文本还是图片,不管是声音的还是视频的,只要它能让你笑,都能向四处蔓延。中央电视台新闻评论部编的几个视频《大史记》、《分家在十月》都成了网上热门搞笑的经典。甚至像新闻评论部把自己搞的一台春节晚会节目传到网上,它的文件有300多兆,居然也能传播开。可见人们是多么热衷于传播欢笑和多么需要欢笑。而这些,在传统媒体和传统笑的概念上都是看不到的。
10年前,“搞笑”这个词并不流行。但是,随着周星驰的电影系列深入人心,人们开始用“搞笑”、“无厘头”这样的字眼来形容周星驰那些看上去无法归类到幽默中的表演,这种新型搞笑方式越来越受到年轻人欢迎。那句“曾经有个机会摆在我面前,我没有珍惜……”一时间在网上被无数人传诵。而周星驰也因为网络的推波助澜让那部在香港反应并不太好的《大话西游》在内地找到了它的知音。
相比周星驰的无厘头,传统意义上的能让人发笑的艺术,基本上以曲艺为主,曲艺中的笑料是经过千百年来不断在表演中总结出来的,当这些表演艺术在不断与听众互动的过程中,创作者就慢慢明白引人发笑的规律,只是在不同时代为它注入不同的内容和信息而已。而今天,创作者已经慢慢失去为它注入活力的能力。
传统幽默艺术的破败恰恰迎来了搞笑和无厘头时代的到来,这些夸张的搞笑,不必遵循幽默的规律,尤其是,当周星驰通过视觉把搞笑发挥到极致的时候,今天让人们发笑的方式就又多了一种。这种搞笑方式限于传统媒体的制约,却在网络上发扬光大。
网络的自由空间让人们可以尽情发挥自己的想象力和创造力,《分家在十月》本来是央视新闻评论部自己鼓捣出的一个东西,拿自己开开涮,解构一下现实,但它恰恰给人们带来无穷欢乐,那些充满智慧的对白,一时间成了网上流传的话语经典。人们在网上找乐,大概有一个规律,越是对现实反讽、解构的越受欢迎。比如中国足球,任凭你怎么骂它,都不解恨,当你对它恨之入骨,还不能解气的时候,干脆就游戏它。2002年世界杯期间流行的“米卢是神奇的,国人是满意的。薪水是很高的,足球是快乐的”之类的顺口溜在网上就非常流行。而去年,当人们对中国队前锋李毅失望透顶的时候,并没有向他再吐口水,而是把他封为“李毅大帝”。人们不再认真,认真的结果就是更加失望,所以,干脆,拿你开涮吧。而后,关于“李毅大帝”的段子层出不穷,这大概也比较符合米卢倡导的“快乐足球”精神。其实反讽和解构都是透着无奈。
再有,在近期被热火朝天传播的视频《一个馒头引发的血案》也说明了这一点,对于《无极》这部电影,不论你夸它骂它,都已无济于事,面对中国电影有史以来投资最高的烂片,人们面对它也只能用“血案”来解构,除此之外还能做什么呢?于是,观众从不满、失望中立刻转换到快乐中去了。应了那句话:“快乐可以让人忘记烦恼”,要是真没完没了去跟电影较真,既没意思也没意义。
解构、反讽成了网络文化的特征之一,它是对传统传播媒体“此路不通”的一个补充。甚至,现在人们的思维方式也越来越习惯,凡是正面出来的东西,都要把它解构一次,以此“寻欢作乐”。这是纯民间自发的找乐方式,是不拘一格、毫无戒律的快乐,反正,只要能乐出来,怎么折腾都行。
以前,人们不管是通过书籍、报纸、广播、电视,寻求欢笑的内容都是有限的,因为来自民间的欢笑很难原汁原味儿地呈现在这些媒体上。而互联网恰恰成了展示民间智慧的舞台,成了真正的快乐大本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