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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明电影专栏:看电影就是这一代人的消遣

http://www.sina.com.cn 2007年03月07日23:17 南都周刊

  看电影是这一代人的消遣,而中国人一贯喜爱把消遣玩到极致,于是全世界最好看的影评是用汉字写的,最经典的佳章佳句是用汉语读出的。而我们,想把这种极致再玩到荼靡。第一期不评新电影,我布置的题目是:独立影评人的2006。还好,在几个小时的电话、MSN交流、在无数次的淘汰后,编者和作者达成了一致,《江城夏日》、《赖小子》、《浮生》,影评人的终选让我们兴奋不已,都是华语电影、都是内地电影、都是来自低层的光芒,都是被媒体忽略的新生力量……

  虐而不躁,哀而不伤【王超 《江城夏日》】

  以影像角度来看,《江城夏日》还不算出众,给人的感觉,也只是简约结构之下的那份朴素。大武汉,小歌厅;大江水,小人物。平缓的视觉下,一切发生过的周遭过往都在影片的客观陈述下归为平淡,冲突被压抑在某个空间里,瞬间就被观者遗忘,惟独剩下的,就只是主人公艳红回乡产子之后,老父那木讷的神情背后流露出的那种沾着酸涩的幸福。

  故事以亲情作为线索,以父亲寻子展开叙事,但故事发生至中后段,父亲历尽艰辛寻找学勤的这一折引子俨然已经无关紧要,而在此过程中被暴露的几段尘封密事,却成为埋伏在影片故事最深处的暗结。学勤的生死不再令人揪心,而鹤哥与艳红那无根的命运开始被人们记挂,直到最后,鹤哥被判死刑而艳红的孩子也随之降生到这个世间时,我们可以感受得到,影片原本并不是在展示这个夏日发生过的这一系列大事,而只是利用几人的死死生生阐述着命运的跌宕与蹉跎。

  身死,或心死,整个故事自始至终都没有给人留下任何温暖的记忆,假若不是本已心死的老父在孙子降生的那一瞬,第一次露出笑意的话,我们很难在这一连串冰冷的影像里看到任何希望。最终只能判断,影片的实在命题是“寻找”,每个出现在银幕上的面孔都在兜兜转转地寻找着活下去的理由。寻找学勤的过程,是父亲在深爱的老伴即将死亡之前,想让自己的余生活更加安心。艳红在寻找归宿,是想在自己的青春尚未耗尽之前,早点过上一种可信赖的、安稳的日子。鹤哥寻找藏匿的空间,是想在艳红的相伴下,寻求一种心理的逃避。而老民警敏锐地寻找着一切案件的线索,则是想在自己退休之前,逐渐洗清自己数十年里的遗憾。事实上每个人,都在这个夏日里漫无目的地寻找,寻找一个理由,能让自己有信念为此死心塌地地活着。话说重头,影片最终,父亲看到外孙子被抱出产房后,卸下沉重的心情而露出笑脸,那几乎也可以被我们理解为,他寻找到了新的希望,他完全有理由抛开任何纠缠他心中令其不堪经受的记忆,而只为这新生的希望而去存活。

  影片的主题其实并不悲观,但呈现的手法却恰恰相反,不仅弥漫着些许决绝的气息,更透露着一种令人难以禁受的黑色。父亲、艳红、鹤哥、老民警几张面孔,轮番复制着几近相同的情绪,漠然而麻木。那种冰冷的视觉与黯淡的神情,深深影响着观者的情绪,以至于大大小小一系列燥烈的风波来临时,都不会令人感到意外,无论是谁生谁死,都变得无关紧要。似乎那本就是命运版图下深刻的一笔,令人无法回避,不可逃脱。

  按第六代电影的生成以及创作个性来类比,《江城夏日》有着自己出众的特质,叙事细腻,手段婉约,字里行间都在追寻着一种诗样的节奏与调子。与贾樟柯等人的作品相比,该片的创作俨然是特立独行的,与前者有着质的差别。王超作为主创,却客观地将自己置身于第三人的角度,通篇以旁观者的视觉去检视人物、展示冲突,没有掺杂任何主观情绪。这样的手法,令影片看似沉重的步履舒缓下来,没有带给观者任何思想压力,真正地做到了“虐而不燥,哀而不伤”的文学化品位。

  欢喜浮生

  【盛志民 《浮生》】

  导演盛志民执意认为这个电影应该叫做《欢喜》(Bliss),说据相关评论,这个电影已经是2006洛迦诺国际电影节竞赛片中“最不灰色”的电影了。他说“欢喜”的时候,我突然想到胡兰成忆张爱玲的那篇文,那是至今我看过的用“欢喜”这个词用得最多的文了。说的是大悲前的细小“欢喜”,就像周璇唱的《笑的赞美》那样。在这个角度上看,《浮生》确实也是有着这么一种不寻常的“欢喜”的。

  要复述影片的故事是徒劳的,因为它并无意着墨于戏剧性的情节,它的风格是日常化的,平静,一点波澜,却处变不惊……当男主角,一个出租司机,回到家发现多年来一直顺受的妻子正与另一个男人做爱时,它只是让他关掉了屋内的灯,给了她一段可以藏匿惊惶的黑暗;当他去找那个“奸夫”算账时,却看到“奸夫”家里瘫痪在床的妻子和脏兮兮的孩子,只好默然离去;他得知妻子患了癌,突然对她的生命产生了最亲密的依赖,像哄小孩一样瞒着她,求她去做手术;他的父亲在他的母亲弃他们而去之后,和另一个女人结了婚。这个女人为这个家庭带来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弟弟,一个叛逆少年,小黑帮,不顾一切地澄清自己“并没有出卖兄弟”的清白——这让这个不幸的女人变得愈发神经质,恨不得把儿子重新塞入子宫重生一次。当叛逆少年为了救出被逼当三陪的女友,偷走了家里惟一的现金(这是他的父亲偷偷攒下的给他的生母买坟墓的钱),这个女人崩溃到了极点,而他的父亲却安慰她说,这孩子用完了钱自然就会回来的,别太担心……就是这样一种克制而压抑的温情,这样的,“不管怎样我仍在你身边”的细小“欢喜”。作为家庭史(或个人史)的秘密被发现,被谅解,被倾诉,被救牍,被擦亮,透过欢喜佛的眼,一点一点地,呈现在观众面前。

  而最让我心动的,是《浮生》中再现的重庆。重庆,想必是一个很热辣的城市吧!就像《疯狂的石头》(blog)那样,似乎盛产背着箩筐的蜘蛛侠,豆腐和花椒搅拌出来的美女。而《浮生》却把重庆拍得如此寒凉,仿佛一场沸腾的蒸气挥散过后,那冷却在锅底凝成褐色冻脂的香料。围坐着寂然的一家老小,为着某种迷失,相互寻觅而又各自隐藏,犹如出没于雾中山城的野猫。而那重重叠叠隐没在屋檐上的曲折小径,那万家灯火的半山楼宇,那与云雾对望的坟墓,拆得瓦砾遍野的废墟,以及寒风瑟瑟的过江索道……一切,都让我疑心,也许这才是真正的“重庆森林。”

  电影之上,青春之下

  【韩杰 《赖小子》】

  在89分钟之内,三个十七八的青年小伙子喝酒、打架、盗窃、召妓、杀人以及逃亡,而导演用DV、手提摄影、中近景以及个体记忆,完成对这样一种状态的描述;我认为这是2006年最优秀的华语电影之一。

  这部以残酷青春为主题的电影有明显的双重属性,第一是突出的商业能力。出于可以理解的原因,这部电影并不能在电影院和观众见面,这一点对于中国电影来说比较可惜,因为这部电影具备了质地上乘的使用价值,而享受其使用价值的门槛一点儿也不高,混社会的小流氓,泡女中学生,和隔壁邻居偷情,少年杀人事件……女人和手枪,《赖小子》拥有最重要的电影商业元素,并且完成情况很好,节奏快,情绪饱满而流畅,生猛而富有冲击力。《赖小子》的出现说明了一点,中国商业电影的黄金时间尚未来临或者即将到来,在可见的时间之内,将会出现更多的年轻化的,定位准确的类型电影,作为中国电影市场的基石存在。

  上述一点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其实是一种被动的被识别,因为《赖小子》在电影的特征之上,首先饱含着年轻的热情,它勇敢地亮出了自己哀悼青春的舌头,这种个性甚至比片中的社会现实更重要。

  情节的生长由一次误伤开始,三个主人公把误伤当成了误杀,于是带着自己被闷在人种袋里的青春,开始了朝向公路的逃亡,引发了多米诺骨牌效应,从兄弟之间的背叛到最后真正的误杀兄弟,出路的大门口轰然掉下了一块硕大的断龙石。鲜血和精液酿就的岩浆比摄影机冷却得要快一些,我们和电影中的青年人一起花费不自知不自愿的困惑和身不由己的虚荣与恐惧,在公路上以及公路以外的公路上,把青春从偶然变成了无可追回的旧梦。

  电影有好多种拍法,2006年华语电影出现了很多影响深远的电影,有的是在资金流的锁链上进行的集体无聊心理作祟,有的是高手玩家的语言拆借和创新发现,即便是基于青春的热情和生命/活的凌迟而制作的电影,也越来越倾向于自我判断和商业企图的圆融交易。

  商业和艺术的媾合究竟是电影的安全出口还是倒塌的新建筑,我们一起在青春和工资的消耗中见证。

  蒋明:职业影评人,曾先后为《艺术人生》及《杨澜(blog)访谈录》担任节目策划。近年自组工作室从事广告、短片、纪录片的拍摄工作。创作有《台湾电影三十年》、《西部电影漫谈》等书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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