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话郑晓龙:那些年那些编辑部里的年轻人

2013年05月02日18:49  精品购物指南 微博
《新编辑部的故事》 《新编辑部的故事》

  在京城闹市一隅,导演郑晓龙别具一格的独门四合小院静立其中。客厅里引人注目的,不是豪华家具或者琳琅物品,而是一张有些泛黄的老照片,照片中,“王启明”与“阿春”相视而坐,站在俩人中间的是同样风华正茂的年轻人。没错,这是20年前《北京人在纽约》的拍摄现场,中间挥斥方遒的是现在大名鼎鼎的导演郑晓龙。

  20年斗转星移,这个当年被北京电视艺术中心(以下简称“北视中心”)众好友簇拥推崇的头儿,如今已经卸去官职,一门心思执掌导筒。让他宽心的是,他再不用为每月员工工资而绞尽脑汁,再不用头顶“消防队长”的帽子四处为鸡毛蒜皮的人事纷争做和事佬,那不是他的理想,他要做的是像巴顿一样驰骋沙场的人。眼看自己酝酿筹备了十多年的《新编辑部故事》在北京卫视得以顺利播出,郑晓龙感慨万千。

  “我特别怀念我那破办公室,两张桌子,几把椅子,一张床,大家每天跑过来,聊各种各样的事。”郑晓龙口中的办公室,就是被圈内人称为“大车店”的北视中心。当年,作为中国电视剧的艺术摇篮,北视中心就是由两排破旧的小平房组成,房后厕所其实是一个只有围墙没有房顶的大坑,每天散发着难忍的恶臭。可是,经过这里的人们,每天欢声笑语,豪情万丈。

  那是一个万象更新、不计名利、理想为先的年代,时任中心副主任的郑晓龙带领手下年轻人,创造了内地影视界的多个第一:第一部长篇连续剧,第一部室内剧,第一部境外全程拍摄电视剧,第一部情景喜剧,第一部警匪剧……多年以后的郑晓龙不得不承认:“那会儿的人们毫无功利之心,相互扶持,不像现在,竞争中带有很多残酷的东西。”

  “人家一年的经费顶我们20年!”

  1982年,郑晓龙进入刚刚成立的北京电视艺术中心。作为主管生产的中心副主任,郑晓龙每天头疼的不是剧本创作,而是迟迟不见踪影的经费问题,“从北视中心成立到后来改成公司,一直都在为钱困扰。”也就是说,在中心多少年,郑晓龙就要为经费操心多少年。

  当年,北视中心的竞争目标是中央电视台下属的中国电视剧制作中心(以下简单“中视中心”),上级拨款至中视中心的一年经费为1.6亿元,北视中心只有区区的600万元。对中心每个人来说,“人家一年的经费顶我们20年,人家拍的是《三国演义》《红楼梦》这些大制作,我们只能拍《渴望》《编辑部的故事》《便衣警察》这些和现实沾边的低成本电视剧,生存非常难。”

  没钱不可怕,中心有的是人才,这是后话。

  上世纪80年代中期,日本商品大量涌进中国,男女老少几乎没有不会哼“‘偷去吧,偷去吧’,新时代的东芝”这类日货广告语。恰逢抗战胜利四十周年,导演林汝为提议将老舍作品拿出来拍摄,刚刚大学毕业的郑晓龙出任责编,他和林汝为想法相近,就是“国耻不能忘”。

  很多人不知道,老舍小说《茶馆》《龙须沟》《骆驼祥子》在当年广为流传,但《四世同堂》的影响力并不大,正是因为电视剧《四世同堂》的热播,才使老舍的这部小说得以在大众中成名。

  “美国人来中国要签证?不签给他们丫的。”

  很快,电视剧《凯旋在子夜》上马,这是一部以越南自卫反击战为背景的电视剧,平时坐在办公室里就可以指点江山的郑晓龙,这次决定亲自去老山前线“督战”,郑晓龙说:“和现在不同,那会儿我们是在完全真实的战场条件下拍摄的。”除了为还原剧情真实度外,经费再次成为最大的困扰,后来导演尤小刚在回忆这段难言之隐时叹道:“当时拍摄经费只有42万元,如果我们不到前线拍,既调不到部队,也拿不到枪。”

  这段前线经历,倒是勾起了郑晓龙的军人梦想。从小在部队大院长大的他,看完电影《巴顿将军》后,顿生做巴顿将军的想法。

  后来,郑晓龙、王朔、冯小刚、李晓明们坐在“大车店”的破旧办公室海阔天空,信马由缰时,那些异想天开的梦想便一个个冒了出来。“我就是巴顿将军,开着车从战场回来,警察不知道我是谁,把车拦下,说你闯红灯。我就把手套一个个摘掉,往保险杠上一扫,亮出五颗将星,说我要到司令部开会。警察当时就给我敬礼。”这段梦想最终被冯小刚写进电影《甲方乙方》,英达饰演的角色无疑是在向郑晓龙致敬。

  每天大家开着各种各样的玩笑:冯小刚想在万寿路装一炮楼,进出的人都要向他交买路钱,花姑娘则统统留下。王朔衣着朴素地参加盛大晚宴,被达官贵人们鄙视,公主驾到,指着王朔说:“今天请客的主人是这位先生。”所有人顿时无语。

  到拍《北京人在纽约》,哥几个最解气的玩笑是:“赶明儿一块钱人民币换八美元,美国人来中国要签证?靠,不签给他们丫的。”

  “导演都是‘二百五’,演员片酬更低,一集80元。”

  《渴望》是1989年,郑晓龙和王朔、李晓明等人在蓟门饭店里侃出来的。当时流行一种说法叫“多快好省”,没钱怎么办?郑晓龙和哥几个就想出改变电视剧拍摄的招。“拍室内剧,现场切换,同期录音,中国首创,是生产方式的变化”,郑晓龙说。

  室内剧可以省去一半资金,但终归需要用钱,上级拨款杯水车薪。于是,第一年,中心所有片子停拍,攒下一年的经费搭建摄影棚。不够,一帮人就去拉赞助。那时,中心不知是谁搞来便宜的译制片《女奴》《诽谤》等,片子翻译好后送到各电视台,换来可怜的稿费留作拍戏经费。

  “我们第二年才敢拍《渴望》,《渴望》总共50集,我们花了102万元,相当于两万元一集。”

  那时,导演们给自己起了一个可笑的名字叫“二百五导演”,因为他们每集拿到的片酬只有区区250元——150元分镜头费+100元导演费,演员片酬更低,一集80元也就到头了。

  想起那段穷酸却欢乐的旧时光,郑晓龙说:“人要有自嘲精神,有幽默感,敢跟自己开玩笑,我觉得这也是自信的表现。”

  “对社会的讽刺只能入木三厘,不能入木三分。”

  上世纪80年代末90年代初,有一个时髦词叫“解放思想”。《编辑部的故事》就是在这样的思潮下诞生的。“当时我们没想过收视率,就是觉得有话想说,有好玩的样式想去表现。”

  拍《编辑部的故事》首要的难题是过审查关,这也是对当时社会开放程度的极大考验,包括领导决策程度的考验。

  “当时我们冒着很大风险,第一,冒着通不过的风险;第二,冒着很多人不一定喜欢的风险。但没关系,我们认为我们的方向是对的。”

  剧本创作一方面要敢想,同时也要自我约束。“对社会的讽刺只能入木三厘,不能入木三分。”他们请来老局长作顾问,在政治上把关。

  在友谊宾馆,郑晓龙召集王朔、李晓明、马未都、苏雷、朱晓平等人开始了第一轮的策划会,大家初步设定5个人物,20多个热门话题,之后,各自领命回家写剧本。几天之后,17集剧本汇总到郑晓龙手里,这一看,郑晓龙乐了。“风格完全不统一,朱晓平写的带着山西味儿,还有人写的像相声,当时我最喜欢的就是王朔写的两集。”

  于是,王朔被确定为总编剧,大家以王朔为标本,向王朔风格靠。这时候,一个关键人物戏剧性地出现了,他就是时任中心美工的冯小刚。

  “他毛遂自荐要求来写,当时有些人不乐意,觉得他一搞美术的,来搞剧本创作,开玩笑啊!”

  对冯小刚,郑晓龙多少是了解的。当年拍《大林莽》之前,转业后在一个工会工作的冯小刚偶然机会认识了郑晓龙,冯小刚想调到中心做美工,郑晓龙便对他说:“业务不行的话,调来你也受罪,现在有个戏在拍,你先去那儿试试,行,一切都好办。”现在回想起来,《大林莽》算是冯小刚跨入娱乐圈的最初一跳。

  到郑晓龙写《遭遇激情》剧本时,冯小刚也很留心地跟了过来,郑晓龙写第一稿,冯小刚写第二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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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编: 大喻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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