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毫无疑问,他是主持电视谈话节目和非电视晚会的天才
我第一次见到崔永元是1996年,那时候,他刚在央视爆响。我是央视365集历史专题片《香港百年》总撰稿,常要拿着稿子去配音机房。我匆匆走过圆楼走廊时,看到崔永元坐在候场长椅上和三五个观众说话,留着他当年那种蓬得高高的“飞机头”。我听不见他说话,所以我喜欢上了他,我不喜欢那种对下属和观众说话很大声的人。
我们当时没有交谈,也不相识,但这次没有交谈的邂逅让我对他有了好感,只因为他说话的声音不大。
有人说他在台上呈现出来的不是真正的自己。我想,如果他不想把“真正的”自己全部呈现给大众,那一定是有他自己的考虑,我不该破坏他多年来营造的自己。我觉得,他在幕后和幕前有一个共同特质,是他幽默成性,你不被他搞笑是不可能的。而且,与其他爱搞笑的人不同,崔永元制造幽默,以简练著称,语言非常干净,所以爆发力强,到达率高。比如说,和晶怀孕,我秘密接手《实话实说》,大家在一起开会,崔永元从门口经过,对我说了句“好好干,别砸了和晶的牌子”,引得大家哄堂大笑。如果置身其中,了解当时的语言环境,你就会知道,这是典型的崔式诙谐。为什么?明明是他自己的牌子,他却大度地说是和晶的牌子。而且,说完就走,决不纠缠。
在主持节目这个问题上他是十足的完美主义者,我自愧不如。他对自己主持节目的苛刻,大概与我对自己制作节目时的苛刻差不多。我并不在意主持,这可能跟我一直不大喜欢上镜有关,总觉得自己是幕后英雄。
我和崔永元从未在一起工作过。如果非说有,只有两次。一次是上个世纪,制片人时间和他召集研讨会,讨论《实话实说》朝什么方向发展。我被捧为传媒专家,提了一些没有用处的建议。一次是本世纪初,我给崔永元做过一次嘉宾,做得很不成功,基本没说话,因为现场完全被英达搅乱了,主题失控,连崔永元的开场白和结束语都被迫说了好多遍。后来,我们发誓,决不再请英达做嘉宾!呵呵。
至于和崔永元在一起是不是有压力,行外人多有误解。崔永元不是傲慢之人,他连对人说话都不大声。至于谁把活儿做坏了,他会极尽羞辱之能事,挖苦她/他个狗血喷头,这对秉持完美主义的崔永元来说,不算缺点。而我,除了主持节目这一件事之外,其他如教书育人、制作节目、写书写文章、搞卫生、做环保,也是个完美主义者,所以我们之间冲突不大。
你问我他算不算天才?毫无疑问,他是主持电视谈话节目和非电视晚会的天才,尤其是后者。可惜,多数人无缘看到他主持《东方时空》年会是个什么样子,那比他在荧屏上主持《实话实说》和《小崔说事》强过百倍。他的幽默天分,与生俱来,比任何人都游刃有余。而哪有一个幽默的男人会没有魅力呢?
谈到他的节目,我认为,上个世纪他主持的《实话实说》很棒,后期由于管制过分,出现了严重疲软,不得不退出,但这不是他的错儿。相比起来,我更喜欢《电影传奇》。如果用两个字来形容这个节目,我会使用“心血”二字,基本是呕心沥血之作。至于《小崔说事》,其中时有精品,但无沸腾人气,有点冷清。
我在北大教书,至今讲到内地电视评论节目时,还在播放和吹捧他的早期《实话实说》,学员们看了都很感动,抱怨当初没有好好留意他。前后比较他的主持风格,没太大变化,只是现在比以前更老实了,我不知道是喜是忧。
我时常见到的崔永元,是喜和乐的合体。但内心深处是否如此,我并不知道。我自己给别人的感觉也是喜乐,甚至是无原则的喜乐,但实际上我是一个充满忧思的人。他可能也是。他的怒,我只见过一次。他审看一名策划人负责的一期节目,看到镜头里有摄像机从嘉宾背后跑过,这个镜头是过渡镜头,不到3秒钟。在电视节目中,镜头里无意看到摄像机,行话叫“穿梆”,属于不可饶恕的事故。崔永元要求替换这个镜头,那策划人申辩,说“这是穿帮,现在穿帮已不算失误”。崔永元不容置疑地大声说:“这是‘穿帮’吗?这叫‘露怯’!”我喜欢面对原则问题大声说话的崔永元,这是我做不到的,我总寄希望下属们能自觉做到下不为例,但我常常为此失望。
《小崔说事》和《实话实说》在同一套单元工作,他在右手间,我在左手间。最近一次见到他,是在5月份,我从我们的客厅里看到他在沙发里打手机,脸上未卸妆,带着长长的耳机线。他坐得很直,穿着中式对襟儿褂子,习惯性地捋着耳机线,显得志得意满,比电视上状态好,也比电视上年轻10多岁。
我想他在台上不是想通过冷幽默去体现他的思考,他的幽默是为了让大家快乐,他的思考恰在幽默之外,需要其他人有同样的良心才能体会。
而且他在台上,我相信,那时他的内心活动只能有一个,就是把这期节目做得更好看一些。这一点,您可千万别猜得太复杂,否则他会笑话您。彭苏/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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