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商人还是艺术家”？这是陈逸飞晚期被质疑得最多的一个问题。或许，从这场2003年4月20日的关于财富和人生的对话中，我们可以得到陈逸飞给的答案……
记：你什么时候开始感觉自己成为了一个富人的？
陈：我不是富有，只是有一定的经济条件。钱这个东西是拿来做事情的，只能是一
个工具，当然你也不能没钱过日子。有个名人说过“没有钱就是有点不方便”，(19)80年代我去美国念书的时候，都不知道美金是绿色的，每天有杯可乐喝就很开心，还会为了省二毛五分钱半夜一个人走过纽约一座很长的大桥回家，早晨再穿过中央公园去上课。但现在我不会穿过那样一个犯罪率很高的地方，因为身份不一样了，没有必要再冒这个险。
记：你小时候的人生理想是什么？
陈：做一个好画家，一个大家都说好又有名的画家，不过那时候也不知道画是可以卖钱的。现在很多人都说我富有，但其实富有也是个相对的概念，人人都在成功与失败之间追求平衡，好比在杠杆上走路。对我而言，重要的是希望自己能够顺利一点，我现在还不够顺利。
记：成为富人之后最想做的事情是什么？
陈：实现我的大视觉观念，具体来说就是，美术我要画得更好，让喜欢的人更多，同时在各种造型艺术上，电影、服装、杂志等等都获得更多认同。我希望当别人提到我时会说“陈逸飞是一个视觉艺术家”，而不只是个画家。记：财富带给你的最大的改变是什么？最大的快感是什么？
陈：我还在实践我的大视觉观念，凡事都需要时间去完成。我是一个完美主义者、一个理想主义者，什么事情都想做得更好，但实际上又不可能，这本身就很痛苦。
也许有人会认为我做视觉产业是为了挣更多的钱，但实际上我是丢掉了更多的钱，这点只有我自己心里明白。这就好像扔了块石头进水里，只要能激起一点点波浪，就能给我满足感和成就感。
记：作为有钱人，让你感觉最好的一点是什么？
陈：用这些钱做些喜欢的事，有多少能力就做多少事，而不需要向银行借款。或许这并不符合现在大多数人的经济规律，但我是一个艺术家。其实有了财富也不自由，反而会更累，所以我觉得人最重要还是求得平常心，好比我从没想过要去拯救世界，这都是政治家的说法。
记：你是一个富豪还是一个艺术家？
陈：我和福布斯排行榜里的首富们不是一个等级，我只是一个比较成功的艺术家而已，在欧美主流油画市场上作为一个有优秀表现的中国艺术家的例子。所以我不会去玩一个数字游戏，我更看重把好的作品留给后人，这才是真正的财富。
文化艺术这样的精神产品不会马上得到产出，或许以后有人会把它变成数字上的财富，但我只要凭着艺术家的良心去把作品做好，而不需要把自己和那些搞工业资本积累的人放在一起比较。
记：你在意别人对你的看法吗？
陈：我凭良心做事，对于不久前那些纠纷(编者注：《理发师》换角风波)和对我个人的评价，我觉得并不是任谁一说就可以把我击倒的，所谓“盖棺论定，笑到最后”。我不做杂志可以去做电影，不做电影还可以去做模特公司，不做模特公司也还可以去做其他的事情。等以后别人回过头来看你，他们看重的是作为一个整体的陈逸飞，所以我并不需要在局部上过多纠缠。在这一点上想通了，很多事情都可以解决。
记：你最想做的一件事情是什么？
陈：希望我的大视觉概念、艺术观能被更多人接受，但我一个人是完成不了的，所以需要更多人来共同实现。
记：有没有想到万一有一天自己会一无所有？你害怕吗？
陈：我不可能会一无所有，因为我有两只手，除非我的生命消失了。但就算如此，我精神上的东西还是会留下来的，比如说我这30年来所画的画，这会消失吗？
记：最后一个问题——你觉得人生的意义是什么？
陈：做一些自己喜欢的事、自己有条件去做的事、一些不害人的事。其实要做自己喜欢的事已经很难了，其次你还得有条件去做，最后还要对别人有益。特约记者 李路／报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