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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一个马克思主义者
主持人:《阳台》涉及了农民工和反腐,包括之前的《托儿》、《亲戚朋友好算帐》,我觉得统归你所有的作品有一条是不变的,就是你的注意力始终在社会底层的民生,持续的关注,也才导致了你的三部曲的小品一直在火,这种观察是不是你完成所有作品的初衷呢?
陈佩斯:不完全是,因为有很多事情是人在社会生活当中有所感,像《托儿》,我们第一部话剧《托儿》确实在十年前,你能感觉到社会那种诚信的危机,诚信出现危机,所以我们我跟编剧,我们都有很深切的感受,所以当时编剧提出来这么一个题材,我们俩一拍即合,然后一起去体验生活,然后宝顺先生动笔写,都是首先他个人意识对社会的那种责任感,首先编剧出于这个,我们能够一拍即合,这个一拍即合,我们觉得是第一位的,就是大家都对社会有危机感,它是一种危情,但是我们又要用一个,让人能够用一种快乐的方案,使大家能够接受,所以这是很难的事情。不是因为它是危情,所以我们就危言耸听,让别人觉得我在受教育,于是就产生逆反心理,不是的,我们让他特别快乐的接受一个现实,就是假如我们社会都变成这样,你能接受吗?
主持人:所以我刚才说,释然,要让他释然。
陈佩斯:对,包括《阳台》也如是,《亲戚朋友好算帐》,我觉得也有这个问题,就是人们进入了市场经济,可是我们还有一半是在过去的传统的那种农耕文明的很多道德规范,那种伦理价值,以及判断商业的东西,判断商业活动的那些方式,它产生了巨大的矛盾,在一个里头,一个小县城富裕起来以后,这么一家人,一个父亲俩兄弟之间发生的矛盾冲突,所以也是反映当时的一种社会活动在变迁的时候,变迁过程当中,出现的一些问题。
但是我觉得这个还比较小,这个问题算比较小,到《阳台》的问题就更大了,它完全预示着一个社会危机将要产生,或者已经产生了,因为我是一个马克思主义者,我信奉马克思主义,我对马克思先生剩余价值的判断认为是准确的,当然暴力革命理论,我并不完全赞成,但是我对他的发现了剩余价值,这个必须要肯定,全世界的经济学家都要肯定的,所以我们没有理由不肯定它。
我们也要考虑,我们今天社会劳动创作的价值到哪儿去了,剩余价值到哪儿去了,我们是不是也要考虑一下,作为一个我们把马克思主义的信仰写到宪法里的国家,需要不需要考虑?马克思主义的这种人道主义精神、人道主义关怀精神,我们需要不需要继承?当然我们不是有意识的要去继承它,而是我们确实看到了这种巨大的不公,我们在强调发展的时候,强调GDP的时候,我们忽略了人与人的这种关怀,以及我们对弱势群体的关怀,以及我们对于人的基本权利的关怀关注,当我们失去对人的基本权利关注的时候,我们必然会造成两极分化,而且这种严重的两极分化,会导致很多社会不公,导致腐败,而且导致腐败最主要的是什么呢?是我们社会产生巨大的撕裂,其实这个撕裂并不是由金钱造成的,并不是由金钱造成的,而是完全可以预防的人为的造成的。
一开始我们不太理解,刚改革开放的时候,真的不理解,有时候我们对经济活动不明白,金融货币交换过程当中,怎么一个过程不太懂,甚至包括有时候觉得那些腐败现象,一开始送根烟、请顿饭啊,怎么就这么吃,怎么还吃不垮,怎么越吃越发展?后来经济学家说,吃才发展呢,为什么?你不吃整个经济体制是僵化的,这个体制没动,是僵化的,腐败是润滑剂,给每一个关节上了油了,因此它会高速的发展起来,这是国外的经济学家说的。
果然,后来被验证了,这是80年代初听的理论,当时觉得不可思议,胡说八道,钱是可以算的,你吃十块,他吃一百块,这加起来多少钱啊。咱这一辈子,你这一年里面腐败的多少钱,你何以算其他的,推而广之嘛,那全国得腐败多少,全吃光了,没有。发展了,这特别奇怪的事情。可是在这种发展的同时,它关节水肿了,一开始润滑剂,最后叫水肿了,对于所有的血液都到这儿来了,心脏没了,大脑没了,躯壳空了,都到这里来了,就糟了,我们说这就出现癌症了。癌症使一些优秀的细胞组织,把所有的血液和营养攫取了,这就是癌症出现了,我们首先强调癌症,癌是有优良的细胞,非常优秀的细胞,但是由于它太优良了,因为它控制的血液,他能够自我控制血液,所以这个躯体就要死掉了。所以这个是我们能够看到的危机。
所以当你心里面天天都在看这种危机的时候,你觉得有一种朝不保夕的感觉,我不知道明天,你再一睁眼,这个世界是什么样的世界,你真不敢想。你尽管今天生活的很快乐。
【主持人】:钱多没用。
【陈佩斯】:到那个时候什么用都没有,你生命不能保证,我们每一个人都把社会变成这样,便它催化成越来越糟,这种速度啊,我跟你说历史上都有过很多次教训,咱们说先秦,秦的教训,它的发展速度多快啊,今天都比不了,但是今天任何一个国家都比不了的发展速度和效率,首先发展,然后迅速的把其他六国灭掉,然后迅速统一,但是迅速的瓦解,这种速度太快了。
所以我们真的,你生活危情当中,你不得不去,就由不得你不吱一声,我必须要说这个声。我必须要告诉我身边的人,挺危险的,有点悬那,这个事有点不对啊,这个钱到哪儿去了,咱们得找找了。就是让大家找找这个钱到哪儿去了。为什么呢?我碰到很多资本家朋友,他们告诉我,他下一个楼盘还得去贷款,那你上一个楼盘挣的钱都哪儿去呢?你不能投在下一个楼盘嘛,我必须有一个存余,他就甘心拿那个利息给银行吗?他就甘心吗?不甘心,为什么?他没有钱,或者说他钱远远不够,哪儿去了?你给他算帐,明明够,他为什么不够?都没了。这是特别可怕的事情,就是说资本不能在市场上正常流通,那么到哪儿去了?我们必须要找,必须要问,不要装傻,不要充愣,装傻只能害自己,因为这个大厦垮了,我们都完了。所以说像这种关注,就是从心里头,从骨子里,从心里头产生一种战栗,对这种社会危机产生一种恐惧,这恐惧使我不得不哎呀。
我在追求艺术的道路上很寂寞
【主持人】:你这《阳台》在上海戏剧学院有教学版,(插入《阳台》教学版图片)而且据说被他们作为一个教学改革的新尝试了,这个教学版和常规的有什么不一样吗?
【陈佩斯】:有。
【主持人】:还有一个问题,他在戏剧学院里面得到的反映,和你面对市民的演出有什么不一样?
【陈佩斯】:有。首先一个,我给他的东西,因为我去导,我按照我的方法去指导,他更能够彻头彻尾的是我的东西,这是一。二一个,当我完全客观地站在下面去指导的时候,会比我在台上的时候,很多细腻的表演要求还要多,还要高。所以这个时候,观众的反应会更强,是我在台上完不成的,我必须坐在台下客观出来,然后告诉别人哪个反应再提出来一点,哪个反应有点过了,这样去修正他们的时候,出来的效果更好。第二个,他们面对社会环境的时候,肯定不一样,因为没有经验,这些孩子还是没有经验,这个是肯定的。他面对不同的场子,不同的观众的时候,肯定会出现他习惯用一种方案去做,肯定不能迅速适应,就是说还不够柔,柔是一种境界,这种柔有时候能够化解很多,就是说随着观众去走,这是一个经验,这个肯定他们没有。
【主持人】:你感觉哪个更好玩呢?
【陈佩斯】:都好玩。因为我们这种表演太老道了,您明白吧。
【主持人】:什么意思?
【陈佩斯】:比如说我要演这个角色的时候,会特别老道,有我一套套路,而他们没有,他们完全是我要求,他们按照人物去考虑是或否,这种完全从人物出发的东西,不是从演员个人魅力出发的东西,它会产生更美妙的东西,更美妙的撞击,产生出更美好的火花,观众的笑更好,那真的不一样。同样我演的这个角色,我换成学生去演,我完全按照人物去要求的,观众也不认识他,没有前来带来的任何东西,就看着这么一个土头土脑的人,一头雾水的在里面来回乱撞,开心极了,特别开心。00:53:45
【主持人】:因此刚才你说道,因为我家住在首都剧场门口,那么经常会得到不要钱的票,去看一些除了有教育意义,还有你刚才讲的,由定力而来的,定力必然产生腔调。
【陈佩斯】:对。
【主持人】:这是最可怕的东西。
【陈佩斯】:对,自我欣赏,自我欣赏和自我暗示。
【主持人】:那么什么都讲究炒作,现在最能表现社会势力的媒体,肯定关心影视剧,还有到话剧,而且市民有时候也不是那么特别进步的,就是他跟着这个东西走,跟着这个忽悠走,那么话剧,我刚才讲了,我很少在媒体上,你既非主流,他就不管了。那么从媒体到市民,都会冷落它,处在这么一个位置上。
【陈佩斯】:边缘化。
【主持人】:边缘化的位置上,即使你从投入和回收的角度上,你感到过寂寞吗?
【陈佩斯】:没有,因为只要我演出就来钱,就挣钱,尽管不如那个走穴来的大,但是我这么一台大戏,别人都不敢做市场,我能做,而且做的很好,我觉得特别有成就感。
【主持人】:心里头滋润啊。
【陈佩斯】:对,我这是人为的搂着自己,我现在是人为的搂着自己,能不做就不做,能写东西,我就闷头在家写东西,我出新作品,我不去老演出,我尽量少演出,因为我不希望看到拿着一个作品,没完没了把它吃透了,咱们现在说就是把利润最大化,我特别不愿意做成这样。
【主持人】:可持续性发展。
【陈佩斯】:第一是可持续性,第二,按照自己既定的目标,按照理想的追求,我追求一个理想,这个理想不是金钱能算的,我这一年尽管没有去演出,挣多少钱,我们公司在年初十几场演出,就把今年的钱,大家有个着落了,好了,我剩下我自由了,我自己写东西,那我这个进步,我比去年在文学上又有很长足的进步,这个是花钱买不来的。你给我一个亿,我就能写完剧本了?不可能啊。得有了长足的进步,这个进步只有自己心里头知道,拿出作品来,人家也能看出来,那是拿出来别人就能看出来的,这个东西花多少钱也买不来的。所以这个我现在没有您说的很寂寞。但是在业务上非常寂寞,在我所走的追求的艺术道路上,很寂寞。因为你走的太远了,确实很寂寞。不光我,所有走到这一步的人都很寂寞。
【主持人】:你知道为什么吗?鸟飞的越高越渺小,浮在河面上的都是死鱼。
【陈佩斯】:也不完全,还是一个就是说,一个很普遍的真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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