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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雀》剧照
正在上映的柏林银熊影片《孔雀》有着微妙的象征意义,它以孔雀为名,表达着一个曾经年轻的心灵对青春的憧憬,以及对美好生活的渴望。孔雀之所以开屏,是为了在求恋的季节里向心仪的配偶炫耀它的美,而人又何尝不是如此,故事的重心以一家中兄妹姐弟三人的成长为线索,在他们的青涩年华里溯寻着一种颇为暧昧的欲望。虽说那种朦胧而带着很具个人色彩的性幻想最终都是稍纵即逝的,最终都以人的成长与生活的琐碎而破灭,但是它留下了一个哀而不怨、感而不伤的回忆,却始终能引人
为之缅怀祭奠,为之惆怅。
影片的时代色彩并不浓重,表现得较为含蓄,只是那被洗得发黄的白球鞋、大喇喇的蓝裤子、流行的朝鲜族歌曲、不同时期的老电影,还能提醒人们那是一个已经被我们遗忘了的“革命”年代。
这是小城镇中的普通职工家庭,儿女三人的成长,把这个本不宽裕的小家庭逼迫得不堪重负。影片中,父母曾带着一家人晒蔬菜干、灌柿子酱、蘸蜂窝煤、包松花蛋,都是为了能够减轻家庭的生活开支,把日子得以维持下去。这是一种源于生活的技巧,同时也是双职工家庭本不该有的无奈。
整天奇思妙想的姐姐,到底是怎样的一个怪人?她不甘寂寞、渴望自由,拒绝沉闷乏味的家庭约束,同样也有着自己天真的爱情幻想。她报名当兵,事实上只是暗恋一个伞兵,她自制降落伞,事实上也只是想把这种幻想继续得更为彻底。她在向男青工讨要回自己的东西时,居然会很轻易地褪下自己的裤子;在想要换掉自己痛恨的工作之后,她居然很随便地向一个自己并不是很熟悉的青年提出结婚。只能说这一切,都是在那个特有的时代里最无奈的情感宣泄。性格的内向、工作的不得意、梦想的破灭、家庭气氛的低迷,让一个女孩子无法在一个正常的人性交流中把青春到来时的苦闷寻找到避风港。那正如一个雌孔雀在求恋季节里的尴尬,见不到雄孔雀的开屏,它是无法将自己的情欲坦然释放的。这是姐姐心里最为致命的死结,她在所有人惊愕、不解、歧视的眼光中孤独地裸露自己的个性,那是示威,也是一种作践。
哥哥是一个稍微有点弱智的胖子,很难说他有什么特别严重的心理疾病,只能说他的思维是很单极的。他在所有人面前都在表达着自己的友善,但是却总是被人们耻笑为傻瓜。他知道自己吃亏,却乐此不疲。他在索要完同事的香烟之后,会耍个小心眼多要两根。他告诉爸妈说自己吃亏只是需要一些朋友,把一整箱子用力气换来的烟卷保留起来再最终卖掉,在想搞对象的时候会变相激妈妈说她没本事。他不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傻瓜,他的傻只在于他的庞大身材给家人带来的心理负担,大家都把他当作一个无法拿出去引介的绝缘体,而他自己也在身边人的沉默与保护中逐渐成了一个与世无争的怪物。他在女厕所徘徊,只是好奇那诱人的雌性歌声,也并不知道男女之间还有着这样那样的禁忌。他暗恋漂亮的女青工,却也并没有在遭到拒绝羞辱之后大吵大闹。他对性的幻想还只在于对美的流连,并没有傻到一塌糊涂。
弟弟,是家里最沉默的人。在家庭生活的压力下,他似乎只能以不作声的方式表达自己的拒绝与接受。他渴望在同学中间得到一些虚荣的尊重,同样也渴望身边的女同学能够青睐自己的一切。在他不想分给哥哥奶糖时,在他拒绝承认胖子就是自己哥哥时,在他把伞柄扎到自己哥哥的腿上时,在他把毒药撒到哥哥的水杯里时,他卑微的社会心态已经转化为他对家庭地位的自私。他最终走了,在他偷偷为自己心仪的女同学画裸体画被父亲发觉后,就逃离了这个城市。可以说,他少年的性幻想,是被自己卑微的心理与畸形的人生观彻底粉碎的,他不知去了何方,只是在很多年以后,多了一身洋气、断了一个手指、领回家一个女人、带回来一个别人的儿子。
结尾的设置是很妙的隐喻,兄、姐、弟三人都有了自己的家庭,在冬天的白雪中来到了动物园。他们都喜欢孔雀开屏,但是又都不再相信孔雀真的会在这么一个寒冷的冬天把尾翼绽放。那是他们都在各自怀念自己那青涩的求恋季节,却又不再相信那曾对爱情抱有的幻想。此时的他们只是继续着父母走过的路,把平凡而琐碎的生活继续维持着。在少年时,他们都是这笼子里的斑斓孔雀,顶着寒风孤独地开屏,那时没有由衷的欣赏,只有寂寞的幻想。也许,在这个早已过了求恋季节的年代,性的索求,已经无须这么复杂地表达了吧。
可以说,这是一部很青春,但并不轻佻的电影。它所带给人们的感动与人性思考是全方位的,没有因为故事本身所特有的时代背景,而局限住它自身的情感升华。影片对它所经历的时代没有特地记录,而只是把视角对准了人性、心理、理想观念的变迁。它留给我们的思考不仅仅只有那些看起来很笨拙、很愚蠢的人间影像,而更多还是一种心灵意义上的回归。看到被蹉跎岁月改变了的他们活得是如此自然,而这个不断被创伤磨砺的社会岂不是也一样?影片采用了三段式的故事结构,这与早年的台湾电影有着极为类似的特点。诞生于八十年代的《光阴的故事》、《恋恋风尘》应该是它的渊源,而缓慢的节奏与淡淡的华尔兹旋律,又让人想起了基耶斯洛夫斯基的欧洲诗意派电影风格。以电影影像来讲,顾长卫很意外地将原本自己的定位全焦特点捐弃,而选择了一种平静而流淌式的淡入淡出,这很符合影片青春的特点,同样也消除了它本该具备的一些压抑与沉重。这对于习惯于俯视时代、反思历史的第五代电影来说,已经算得上是一个突破。宋子文/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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