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家一级指挥 刘克纪
“哈尔滨之夏”曾经是萦绕在我心中的梦。
每每想起“哈夏”,眼前就是湛蓝湛蓝的天,碧绿碧绿的水,就是凉风习习,就是丽日煦煦,歌声、微笑、花香、鸟语……一句话——美好,“哈夏”简直就是“美好”的代名
词。
近年来,不少外地人通过歌曲《太阳岛上》或《浪花里飞出欢乐的歌》初识哈尔滨。而在上世纪60年代初,有谁能想到从“哈夏”音乐会舞台上传遍全国的《乌苏里船歌》、《大顶子山高又高》、《乌苏里江》和鸿篇巨著《鄂伦春史诗》竟然能拨动我这个北京小伙的心弦。遥远的哈尔滨,迷人的哈尔滨之夏,唱赫哲人的歌,奏鄂伦春的曲,体验俄罗斯的风情——这塞外明明是异族情调,多么神秘,多么浪漫,又多么令人向往!
1963年我意外地被分配到哈尔滨。临别时校长的一番话至今清晰地响在我耳边:“哈尔滨附近发现了全国最大的油田,这油田将为祖国经济腾飞发挥关键作用,你一定要好好干!”
热血在沸腾,青春在召唤,三天后我已饮到甘甜的松花江水。
这“好好干”一干就是43年。今年的8月6日,正逢第28届中国·哈尔滨之夏音乐会开幕之时,也正是我到哈尔滨参加工作43年之日。忆往昔,怎能不感慨万千!
“哈尔滨之夏”有举办28届的历史,而我有参加其中25届的经历。
初登“哈夏”舞台,我拉手风琴、弹钢琴,为独唱、小合唱、舞蹈伴奏。而第一次作为指挥参加“哈夏”那是在1979年第7届“哈夏”音乐会上,其间我指挥了哈尔滨歌剧院最新创作的大型歌剧《赫哲人的婚礼》。
毕竟刚从中央音乐学院进修回来,乳臭未干,羽毛未丰,还不能驾轻就熟。这重大任务压得我有些透不过气来,总觉得排练时间不够用,以至开演前半个钟头我们仍在剧场合乐,临阵磨枪。经验不足加之精神紧张导致演出时我大汗淋漓、精疲力竭,演出自然没有收到预期的轰动效应。想起这些至今我心里仍在自责,久久不能平静。
指挥的成材之路各有不同。有人在年轻时就“一炮打响”,从此一路绿灯,一帆风顺,一发而不可收,炮炮都响。而我的成长道路上却布满了野草和荆棘,绝没有坦途可言。
在国外指挥史上,“一炮打响” 的例子绝无仅有。一位世界著名指挥家说得好:“五十岁以前没有指挥家。” 四五十岁的指挥应算是年轻指挥,因为指挥最需要的是经验,而经验的取得只能靠积累。
“一炮打响”——那是在1982年第10届“哈夏”音乐会上。由我指挥的哈尔滨歌剧院作曲家荣乃林、宫威、孟凯创作的交响合唱《啊,黑龙江!》受到热烈欢迎。原本只在开幕式上演出一场的大合唱第二天被要求加演。在通讯事业并不发达的当时,要想在一天之内找齐80名合唱队员那真是“难于上青天”。组织者们撒下了大网,开始全城“大搜捕”。距开演一个钟头时还有十几个人没找到,而最令人心焦的是始终没能找到在街上闲逛的我。一番采购之后,在尚志大街街口我忽然看见剧院的客车飞驰而来,于是我招手上车,欲搭车回家。谁知见我上车大家竟抱着我乐得前仰后合。有道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我也笑出了眼泪,嘴里不停地说:“我这不是‘自投罗网’吗!”
真正“走红”——那是在1985年第13届“哈夏”音乐会上,我指挥的哈尔滨歌剧院合唱团以饱满的热情,高水平地演唱了冼星海的不朽之作《黄河大合唱》,几天后我们又为国家文化部举办的全国聂耳、星海声乐作品演唱比赛做汇报演出。
1985年,国内掀起了一股“流行音乐热”,各类轻音乐团雨后春笋般地在全国遍地开花。此时的“哈尔滨之夏”像沙漠中的一块绿洲深深地吸引音乐界人士的注目,而《黄河大合唱》的演出似一枝独秀成为国内音乐生活中的一件大事。不仅是我,我们的合唱、乐队、领唱、朗诵,我们的规模,我们的水准都令全国各地的音乐家和文化部领导惊叹,演出受到高度赞扬。记得歌唱家金铁麟长时间握着我的手连声说:“太好了!太好了!真没想到会演得这么好!”以时乐蒙为首的几位老一辈作曲家激动得赞不绝口,特意打电话请我到他们下榻的友谊宫,当面表示祝贺。
这就叫“全国影响”。记得那时我们的文化局长走到哪儿,都笑得满脸放光。1984年,第12届“哈夏”组委会首次决定邀请外国音乐家参加“哈夏”音乐会的演出,我受命飞往上海邀请正在上海音乐学院任教的美国指挥家庞丘斯前来哈尔滨指挥哈尔滨歌剧院交响乐团的音乐会。
现任亚洲青年交响乐团音乐总监的美国指挥家庞丘斯对“哈尔滨之夏”,对哈尔滨的交响乐建设可谓功不可没。热情灼人、脾气略显古怪的庞丘斯工作起来似拼命三郎,没日没夜。他连续两届“哈夏”在哈尔滨排练了贝多芬的大部分交响曲:第一、第三(英雄)、第四、第五(命运)、第六(田园)交响曲,D大调小提琴协奏曲和几首序曲,使哈尔滨的音乐爱好者大饱耳福,有幸集中欣赏了乐圣贝多芬的传世佳作,使“哈夏”音乐会的艺术品位登上了一个新台阶。他多次在不同场合发表热情洋溢的讲话,对“哈尔滨之夏”,对哈尔滨歌剧院交响乐团给予很高评价,说完全有信心经过几年的训练使哈尔滨歌剧院交响乐团成为中国最好的乐团之一。他继而提出在哈尔滨举办“贝多芬音乐节”,认为此举对发展音乐文化交流、促进哈尔滨旅游事业大有裨益。可惜他不能如愿以偿,那雄心勃勃的计划没能实现。我至今记得,在指挥了告别音乐会后,他手提演出服独自久久伫立在青年宫那已空旷的舞台上,似在向哈尔滨市的观众道别。他凝视远方,目光深邃,无限惆怅……
庞丘斯把在“哈夏”期间演出的音像资料带回国,美国音乐界的朋友都吃惊于中国北方有如此规模的音乐盛会,吃惊于哈尔滨有支这么好的交响乐团。
这就叫“国际影响”。几年前,庞丘斯还给我来信,希望有机会能故地重游,重登哈尔滨之夏音乐会的舞台。日前,我在国内大报的照片上又见到了他那熟悉的身影,他仍然活跃在中国音乐舞台上,继续为中国交响乐事业的发展作着贡献。
邀请著名指挥家参加音乐盛会也成为我为“哈夏”所做工作的一部分。除庞丘斯之外我先后赴京邀请过指挥家黄飞立(第14届),指挥家吴灵芬(20届),指挥家郑小瑛(23届)。这些杰出的指挥家都曾与哈尔滨歌剧院交响乐团合作,向哈尔滨市观众介绍了大量中外交响乐精品,对“哈尔滨之夏”作出了宝贵的贡献。我还亲自邀请过我的指挥启蒙老师、我国指挥界的泰斗李德伦来哈指挥哈尔滨歌剧院交响乐团的排练和演出(1998 年)。而前不久,我受“哈夏”组委会之托,赴著名的莫斯科柴科夫斯基音乐学院邀请了该院著名指挥家符拉吉米尔勒扎耶夫来哈,他将在本届“哈夏”音乐会上和哈尔滨交响乐团一起共同激情演绎俄罗斯的经典交响乐作品。
如今, “哈尔滨之夏” 对我来说早已不是我心中的梦,她已融入我的生活中,成为我艺术生命中实实在在的一部分。在总计28届“哈夏”音乐会上我先后指挥过四部大型歌剧:《赫哲人的婚礼》(7届)、《仰天长啸》(16届)、《焦裕禄》(19届)、《安重根》(20届);两部大型合唱套曲:《啊,黑龙江!》(10届)、《黄河大合唱》(13届);五套交响音乐会:《中外名曲音乐会》(17届)、《柴科夫斯基作品音乐会》(18届)、《协奏曲音乐会》(20届)、《世界各国通俗管弦乐作品音乐会》(21届)和《交响乐精品音乐会》(25届)。担任过全国合唱比赛评委(24届)。还多次指挥“哈夏”音乐会开幕式、闭幕式(如23届)等重要演出。
每每参加一届“哈夏”就像是登一级台阶,28届“哈夏”就是二十八级台阶,而远处高入云端的成百上千个台阶还在继续召唤我们勇攀音乐艺术的高峰。
“哈夏”是温暖的摇篮,在她那广阔的舞台上,无数崭露头角的幼苗成长为我国音乐事业的栋梁之材。
“哈夏”是艺海中的小舟,她满载着为艺术而献身的志士在无涯的海面上不断探索,扬帆远航。
“哈尔滨之夏”更似一个生态花园。这里有大自然赋予她的甘美雨露、丰富营养,这里风调雨顺,这里充满阳光。她永远吸引着百鸟朝凤,这里永远是莺歌燕舞的春天!
用不了多久“哈尔滨之夏音乐会”就将与闻名遐迩的“布拉格之春”、“莫斯科之冬”齐名。
愿“哈夏”荡起的涟漪永留在人们心田。
(作者系哈尔滨市文联副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