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晶

　　撰文、编辑/任义

　　编导电影数量超过100，监制数量超过200，在香港屡次创下票房纪录，亲手捧红无数巨星，开创赌片、喜剧风潮……尽管有这么多辉煌的战绩，但香港导演王晶[微博]并不觉得自己有多牛，他认为市场不需要有那么多电影，导演和医生、律师一样只是份职业罢了，需要的只有专业二字而已。

　　“没有灵感这件事，专业的人，都不讲灵感，灵感就是一个偷懒的借口而已。专业就是早上你爸爸去世，晚上你还得写喜剧。”

　　“当个导演而已，跟一个律师、医生没分别。别把自己想的那么牛，当你下去了，谁都不记得你。你能比法国那批导演牛吗？你能比黑泽明牛吗？”

　　笑星王晶再闯电视江湖

　　11月底的合肥，胖胖的王晶在酒店的沙发上不断地调整位置，当有记者问他为何总是调整位置时，王晶笑道：“我在耍宝啊！”

　　王晶这次确实是耍宝来的，他要在安徽卫视的录影棚里戴上假发，和蔡明[微博]、大兵、杨议、赵世林坐镇笑星选秀节目《超级笑星》，选拔全国的新晋喜剧演员。这个“宝”不好耍，节目一直从下午录到晚上12点，“明星评委”的压力也不小，而王晶接下这档节目，也有自己的私心——为自己的电影寻找新的喜剧演员。

　　时间回到38年前，王晶只是个刚进电视台的年轻人，这个古灵精怪少年独爱电影，把所有零用钱用来看电影，梦想有一天可以拥有属于自己的电影。在父亲王天林，当时香港的知名导演介绍下，王晶在香港无线电视(TVB)为《欢乐今宵》节目写笑话，开始了自己的喜剧生涯。

　　其实王晶刚入行的时候还当过演员，可不是后来那些客串，在1980年代，王晶担当过不少电影的主演。刚在TVB工作时，王晶还领衔主演了一部叫做《毕业后》的剧集，在自己的回忆录《少年王晶闯江湖》中，王晶写道，“当时我只有130磅，经常打篮球，自认有小生资格”，初次演戏，配角却是尚未走红的周润发，见到周润发的王晶觉得当演员自己差得太远了，干脆死了自己当演员的心，专心做好编剧。但再有机会做演员时，青年王晶还是勇于出手，从1984年的《我爱罗兰度》开始，王晶主演了一系列港片，还都挺卖座，只是随着岁数增长，他才越来越退居幕后，即便如此，他偶尔客串的角色依然令人印象深刻，比如《千王之王2000》里的“肥螳螂”，回忆起自己的表演往事，王晶说现在的年轻人也许都不知道自己曾经是演员，“20几岁，30出头的时候我可以演傻瓜，各种不同的喜剧类型，但到了我40岁的时候我觉得我不想演了，我的年龄段让我没法演喜剧了，客串宁愿演反派，心态过了。”

　　说到王晶的喜剧，周星驰是那个无法绕开的人物，虽然从好友降格为路人，王晶依然认为周星驰是他所遇到最好的喜剧演员，当记者问他总是被问及周星驰的问题会不会烦时，王晶就笑道：“知道你还问？我一点芥蒂都没有，但就跟你出去喝酒聊天，人家老问你前妻在干什么，那你有兴趣吗？偶尔问一句没问题啊，但不能每天每次都问啊。”

　　中年王晶的退休计划

　　王晶的父亲王天林曾经说过，“老是要讲艺术，讲文艺，其实讲艺术那真是假的，拍电影就是要能挣大钱。”作为儿子的王晶，一生也把拍电影赚钱的宗旨贯彻始终。可能是因为王晶的家庭遭遇——由于王晶的母亲爱赌，家里好几次都被母亲赌到破产的王晶很早就立志只做赚钱的电影，而他的第一部电影，恰恰是一部赌片，后来导演1990年代的《赌神》《赌侠》系列屡创香港电影票房纪录，赌片也一直延续到今天……而自从1993年就来大陆拍戏以来，王晶也成了第一代“北漂”香港电影人。

　　和低产的王家卫被捧为大师的遭遇完全相反，王晶一直面对的是评论界的“恶俗”口碑，在自传中，王晶透露自己在29岁时也曾不爽，但后来的日子里，王晶慢慢习惯了那些差评，如今的王晶，早已不把评论当回事，他会说：“谁不会被评价？像张艺谋都会被骂的话，谁会对这些评价认真啊。”更诡异的是，王晶在内地的中小成本的影片都挺卖座，倒是大制作的《大上海》未能取得良好的票房成绩，经历过香港电影高潮和低谷的王晶看得很开，他说：“最主要还是时势造英雄，以前也就是这个我，现在也还是这个我，只不过以前你背后那个机遇是不一样的。我们不能跟内地最强的导演去比较，那我们做好自己就好了。”

　　如今的王晶多数时间居住在北京，每天保证6小时睡眠，平时追三四部美剧，有空就和司机去影院看电影，业余时间则专注于自己最喜欢的赛马。他说人不需要随着年龄的变化改变，自己 30岁之后想法没有任何改变；他还说现在就是职业地做好每一件事，无论是电影、电视还是选秀评委。不过中年王晶也已经列出了自己的退休计划，因为他认为“导演跟其他工作一样，在65岁就应该退休”，退休之后，他可能去写小说，也有可能去教书；至于电影，王晶认为这个市场根本不需要那么多电影，需要的那些，也属于年轻人，他拿彭浩翔[微博]做例子：“彭浩翔对感情的看法和概念够新，那种是他那个年龄能写的，40岁左右，对爱情什么的都还有感觉的，我都58岁了，你想我怎么样？我明天追求你们，你愿意吗？”

　　Q&A专访王晶 专业就是早上亲人去世，晚上你还得写喜剧

　　笑星选秀 选新人，先从好笑着手

　　Q：内地的选秀节目近两年非常火，恰好香港的《星梦传奇》也受到了很大关注，是不是华语的综艺节目正在逐步进化？

　　A:也不算大的突破，香港的综艺已经停顿很久了。只是一两个被忽略的歌手重新出来大家觉得唱得很好啊，跟好声音一样，那些人根本一直在唱！都唱了10年以上，只不过以前没机会让他表现，现在有了这个机会而已，然后几位导师又表现得特别好，让整个节目特别出彩。

　　Q：那么《超级笑星》这档节目主要推新人还是有一定经验的演员？

　　A：其实节目里很多选手也都是表演了很多年了，节目的考量，考虑让太新的人进来而不是有经验的人，那么节目的素质就会有下降。

　　Q:在节目里有没有发现春晚级别的喜剧？有没有你看上的演员？

　　A：当然不能跟赵本山[微博]他们比较，以新生代那种水平来衡量，他们的优势是没有包袱。有个胖胖的女生我挺喜欢，电影学院的。

　　Q：现在很多选秀节目会给选手增加一些“附加值”，你觉得《超级笑星》需要吗？

　　A：选新人，先从好笑着手，然后再加一些附加值没问题，现在还没有做到基本的东西，就想附加值，那是胡想。

　　喜剧 周星驰是最棒的喜剧演员

　　Q：你和周星驰联合开创了“无厘头”的喜剧模式，为什么没有继续这条路走下去？

　　A：所谓无厘头，其实周星驰已经是中段了，我之前还做过很多不同的东西。我说过很多次，所谓无厘头，其实是我和周星驰都很喜欢日本动漫，就在我的电影里面用真人去演那些日本动漫里的动作和笑料，所以当时很多没有看过日本动漫的老一辈一点都不明白，就觉得很好笑，说是“无厘头”，意思就是根本不知道你在搞什么，可是很好笑。

　　其实在那之前10年我已经拍了很多搞笑的电影，才到了那个程度，来配合周星驰的演法。导演就是能适应各种演员，有时候刘德华也演喜剧啊，就得调整幽默的线，适合刘德华、周润发演，比如说我后来捧红张家辉的几部戏，也是重新做一个模式出来。

　　Q：做一部喜剧，演员和导演哪个更重要一些？

　　A：喜剧里演员的重要程度要比其他影片大一些，如果是一部警匪片、文艺片，导演更重要一些，喜剧如果你没有一个很好的喜剧演员，导演就算是会飞也很难拍好。你看的到的，比如说，宁浩疯狂的石头和黄金大劫案就有很大的区别。

　　Q：那么喜剧对演员的要求高吗？你见过最好的喜剧演员是谁？内地有哪些新生代喜剧演员你比较欣赏？

　　A：实际上谁都能演喜剧，只不过是怎么样的喜剧的问题，好演员都能演各种类型的戏。但喜剧很难演的，喜剧演员其实是演技最好的，到现在我也认为周星驰是我拍过里演技最好的演员，女喜剧演员我认为最好的是叶德娴。没有“最好”的笑星，本子好，没有很大名气的演员也能演好，本子不好，最高级的笑星也没用。内地就是王宝强[微博]、小沈阳[微博]、黄渤[微博]什么的。

　　Q：为什么选择主要创作喜剧？

　　A：因为喜剧在任何阶段，观众都会喜欢。有一段时间你拍警匪、古装，流行一段时间大家就会不想看了，但喜剧只要好笑，不管什么时候，大家都爱看。而且成本没有拍其他片种那么高。要说我拍喜剧是因为性价比高，那实在是。

　　Q：喜剧创作灵感重要吗？

　　A：没有灵感这件事，专业的人，都不讲灵感，灵感就是一个偷懒的借口而已。讲灵感怎么专业啊？专业就是早上你爸爸去世，晚上你还得写喜剧。我干过，我太太的一个干爸爸，早上我去参加丧礼，晚上回来写喜剧。

　　电影 当导演就是一个很普通的职业

　　Q:从业这么多年，一直在拍商业电影，很多人都认为商业电影较为低级，您有没有想过改变风格？

　　A:我觉得我很高贵，拍什么片，不代表你的人格。一个人跑了一辈子110米栏，突然要去跑马拉松，能成功吗？傻瓜才会这样想。我们是专业的，不是随便可以改变项目的，觉得能够随便改变项目的，那是不成熟的想法。

　　Q:您的电影风格是不是“早熟”？跟您同时期开始工作的杜琪峰导演也曾经拍过各种类型的影片，最后摸索出一条自己独特的风格，您会不会再去创新一下？

　　A:我很早就成型了，我到这个年龄应该不会有特别大的变化了。杜琪峰为了营造这个新的风格，他有5到7年的低潮，很痛苦，很累，才达到那个成功，我是知道的。我不会这样，因为你没有把握的，不是说你放5年出来你就能改变什么东西，不是一定能够的，他当时心里头也没底，他是在那个行业最火的时候突然改变经验，特别累。

　　Q：现在无论是内地还是香港，年轻导演出头的都比较少，但电影观众恰恰主要是年轻人。

　　A：所以我基本上更愿意当监制，用我的经验去帮助年轻人。

　　Q：您曾经说过自己现在的电影“一线城市小卖，二、三线城市大卖”。

　　A：这是事实，最主要的是一线城市有很多选择，很多人都不会把电影当做第一选择，因为电影根本就不是电影本身，现在内地看电影是一个社交。香港最火的时候也一样，只有把电影当社交才会那么火，如果纯粹把电影当电影看的话，好多人都在网上看就算了。

　　Q：那为什么香港电影后来垮掉了？国产影片为什么不学习好莱坞的风格？

　　A：后来就没有社交了，(看电影)这个事情后来就不酷了。在我和周星驰的片子最火的时候，每个周末都有午夜场，如果你都没有机会看，周一回去公司你就没有话题了，人家会说：“你太old了吧，没有看，多好笑那个笑料。”现在，星期六你可以选择足球(当时没有直播)，已经差很远很远，男性观众被抽中了一大部分，然后互联网，卡拉OK，以前都没有这事，你说现在拿走这三样，大家不看电影还干什么？然后好莱坞的做法就是占尽你的天，你要变形金刚、金刚狼什么，好，其他影片也得给我厅，两星期不能减厅。

　　内地没有政策保护，早就倒了。谁不懂？都懂，你有那么大的产业链吗？你没有。你没有时间去建立那么完备的产业链，人家都占了，这场战争人家已经占了90%的市场，余下就是我们这一块，全世界都占了，你还能怎么办。

　　Q：拍过这么多电影了，也创下了票房纪录和喜剧风格，有没有想过后世会怎么评价您？

　　A:数量的话应该我最多。从来没想过什么评价，有多牛啊？当导演就是一个很普通的职业，我从来不会为我当了导演就觉得自己有多牛，过去也就过去了，你说现在比较牛的导演，谁能比以前的李翰祥、张彻那么大，以前感觉跟天一样大，现在都没有人知道了。别把自己想的那么大，当个导演而已，跟一个律师、医生没分别。别把自己想的那么牛，当你下去了，谁都不记得你，你能比法国那批导演牛吗？你能比黑泽明牛吗？黑泽明晚景凄凉，张彻老了，背都弓了，在邵氏宿舍里请我吃蛋糕，我都不好意思吃，我怕他晚上就没得吃了。真的，大部分的导演都晚景凄凉，把自己老了，退休了的生活先弄好吧，别把自己当那么牛。

　　所谓开创、影响什么的，我没把自己看那么高，只是很专业地、职业地把自己的东西做好就行了。

　　Q：现在很多当年的知名香港导演都没有在拍了，是否是因为不适应内地市场？

　　A:我觉得市场上根本就不需要那么多电影，必然有人会被淘汰。电视是太多业余的人在做，尤其电视剧，专业的人实在也就那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