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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儿歌困境:理想主义与人文精神不再

2013年05月31日08:15  南都娱乐周刊 微博

  电影《西游降魔篇》中,唐三藏抱着本《儿歌三百首》试图降妖伏魔,可见周星驰眼中,儿歌具有打败邪恶的强大力量。印度诗人泰戈尔则认为,儿歌拥有“最有吸引盘踞的力量”。然而在今日中国,儿歌更多地成了成人的怀旧符号,至于儿童,他们多半爱唱成人的歌—儿童真人秀节目《中国新声代》近日正在播出。小选手们大多选择了流行歌曲作为参赛曲目,选择难度更大的英文歌曲亦不乏其人,他们的举手投足满是小大人风范,而选择演唱儿童歌曲的小选手则几近于无。儿童不再唱儿歌了吗?六一儿童节将至,我刊走访调查北上广多位儿童、家长、音乐人、教育者,试图作出解答。

  采写_本刊记者 蒋梦瑶 杨蓓蓓 曾明辉 吴笑丛

漫画图漫画图

  引子

  中国儿歌曾饱含理想主义与人文精神

  文_内陆飞鱼

  一大群热爱回忆的遗老遗少,借着音乐的名义在各大电视台以选秀、老歌新唱、老黄瓜刷绿漆的方式齐刷刷消费畸形的华语流行音乐时,看着小学、幼儿园里孩子们孤单的背影,吃惊地发现我们长期忽略了对一个群体的音乐培养,这个群体叫儿童,他们需要的音乐叫儿歌。九十年代以来,国产儿歌就永远停留在吃老本的分水岭上。

  在“儿歌”这两个比较学术化的字眼没出现的几千年前华夏大地,我们有各种各样的童谣,像风筝一样飘荡在农业时代孩子们的天空,它以极其地域化、方言化、口语化的生动谐趣,感染了街巷里弄、深山孤村里的老少妇孺,教化与娱乐作用,不是《三字经》、《弟子规》、《千字文》这些启蒙文本所能企及。

  中国式童谣被儿歌替代,源自五四新文化运动前夕,和文学上的白话文运动呼应的“学堂乐歌”风潮,一群留洋回来的摩登知识分子,包括像李叔同、刘半农这样的大师,借鉴西洋音乐、日本明治维新以来新音乐形式,在新式学堂中引入和普及现代音乐教育,创作了一批像《送别》这样蜚声海内的“泛儿歌”。

  儿歌多为学院派、知识分子背景的音乐人创作,曲式整饬,内容书卷气,童谣就野趣很多,俚俗逗趣,言之有物,甚至有能在各种历史阶段影射现实,形成谶语的效果。1949以降的儿歌创作活跃在1966以前和1976以后,意境明朗,情感灿烂,视野开阔,有社会主义美学特有的理想主义情怀。特别像八十年代的《春天在哪里》、《我们的田野》、《歌声与微笑》超出儿歌的范畴,广为传播。

  从1990年代以来,人文精神和理想主义式微,创作者进入尴尬境地,连谷建芬老师的“新学堂乐歌”之类的提法都是昙花一现,儿歌进入衰竭期,每年的“六一”儿童节,几乎上演的还是“让我们荡起双桨”、“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这样的老歌回忆录。现在星星不见了,儿歌越来越稀薄,几乎没几个人知道3月21日是世界儿歌日。

  儿歌衰竭背后,是很多孩子纷纷早熟,七八岁就摇头晃脑地唱起了大人们的情歌,一知半解,却自得其乐。随着网络音乐、手机的普及更加速了这种恶趣味和怪现状。在贾樟柯[微博]导演的《三峡好人》里有这样一个镜头,一个乡下小孩在过江轮渡上摇头晃脑地唱着《两只蝴蝶》,其神情投入程度,既滑稽又让人觉得怪诞。

  另一种无言反抗是,孩子们接受恶搞的衣钵,篡改老儿歌,炮制了一批灰色儿歌跟“黑色童话”对仗,比如“我去上学校花儿对我笑”改成“我去上学校背着炸药包”。今年年初左小祖咒[微博]的儿歌专辑《这小小的葡萄我从来没吃过》也是一种“顾左右而言他”的反抗。

  美国文化学者尼尔·波兹曼在《童年的消逝》一书中提醒说“我们必须记住,现代童年的范例也是现代成人的范例。当我们谈论我们希望孩子成为什么的时候,我们其实是在说我们自己是什么。”他认为电视、网络等媒体毁掉了孩子们的童年。工业时代的紧张、烦躁、势利,处处都是隐形的三聚氰胺,吞噬了农业时代舒缓的童年,让一代代人身心提前早熟。

  如波兹曼所言,大人是什么样子,孩子就是什么样子,我们正处于这样一个缓冲区,诗意欠缺,物欲泛滥,城市的独生子女早早地丧失天真可爱,抱着iPad,玩着iPhone,沉迷于暴力游戏,满口粗鄙的网络语言;在农村,很多大人出来打工,孤寡老人守着孩子,土地荒芜,村庄空巢,城里城外,孩子们的童年越来越孤单或者越来越被物质娇宠包围。

  上个世纪鲁迅说,救救孩子!现在我们先来救救儿歌吧!抢救儿歌还得先从抢救大人开始,恢复大人的未泯童心,唤醒他们心底沉睡的心志,复苏对美好诗意的想象力,和孩子们一起玩,像孩子一样观察、学习、思考,跟孩子做朋友,听孩子的心声,最后写出孩子们爱听爱唱的新儿歌。我们能不能期待这一天到来?!

  现状

  儿歌消失  儿童世界向成人世界急遽靠拢

  以2000年为界,在这一年之前与之后出生的中国人,仿佛拥有了完全不一样的童年。就算是90后,对童年的歌唱记忆仍存有《让我们荡起双桨》、《送别》、《卖报歌》。而当前出生于新千年之后的一代儿童给出的答案却让人大吃一惊:我刊记者针对分别位于上海静安区、浦东新区的两所小学的两个班级进行问卷调查,针对“现在班级或者学校同学中最流行哪一首歌”这一问题,其中一个班级全数给出的答案是《江南style》。而被问及自己喜欢的歌曲和歌手时,《江南style》、《最炫民族风》、《三寸天堂》等几首歌仍居高位,而徐良、汪苏泷[微博]、蔡依林[微博]等歌手的歌也被多次提及。在对家长的采访中,上海有二位年轻妈妈表示自家孩子近来最经常唱的是《江南Style》和《甩葱歌》,一位爸爸则惊讶于儿子已将鸟叔新歌唱得滚瓜烂熟—“不是《江南style》,是鸟叔的新歌,新歌哦”,至于这首鸟叔新歌的名字,这位爸爸说,“你问我名字,我怎么知道?”

  课堂篇     教材里都是十几年前的老儿歌

  对于现在的小朋友而言,儿歌是只在课堂上才会唱的歌曲,下了音乐课,这些歌很难再被起。广州的马群昊小朋友就直言,书上的那些儿歌旋律不好听,歌词比较普通,很多重复很枯燥。广州的刘湘漪小朋友也坦言,“书上关于小黄鹂、小鸭子的歌,唱起来很无聊。这些歌曲都很幼稚,唱起来觉得没意思。”她喜欢唱类似《最初的梦想》、《怒放的生命》等比较励志的流行歌曲。而老师们的苦恼在于,儿歌在吸引孩子们的注意力方面已不再有魔力。幼儿园老师小Q告诉记者,只有在老师的引导下,小朋友们才会唱课本中的儿歌,如果让他们自行选择,他们的首选是《最炫民族风》这类比较符合潮流的歌曲。在这位年轻老师的眼中,现在的小孩子都比较早熟,小朋友和成人的界限不是很明显,小孩子唱的歌跟大人喜欢的歌基本没有区别。

  儿歌不再被儿童欢迎的另一重要原因,是儿歌创作严重断层,老儿歌与现在的孩子生活环境完全不符,使得孩子们对儿歌产生隔阂。小学音乐老师张老师就表示:“现在教材中好多都是十多年前的歌曲,什么《小毛驴》啊之类。现在的小孩都不懂什么叫赶集,你让他们怎么去感受并喜欢这首歌呢?”而她每周都要为广播教唱的选歌而苦恼,在没有选择的情况下,她也只能选择一些比较励志的流行歌曲教给小朋友去唱。小Q老师也坦言:“书本里面星星啊小老鼠上灯台这些歌都吸引不了小朋友了,因为他们平时接触不到这些东西。”

羽泉与小选手羽泉与小选手

  家长篇     孩子唱成人歌,不干预也不鼓励

  家长的默许也是孩子们抛弃儿歌的另一个原因。本刊记者针对北、上、广三地的儿童家长调查都显示,多数受访家长虽然觉得孩子还是唱儿歌比较好,但不会去干预自己的孩子去唱流行歌曲。北京的一位7岁孩子的父亲就坦言看到孩子会跳会唱《江南style》觉得很新奇,“我问她从哪儿学的,她就说是学校放的呀。学校课间操要跳,还跳《最炫民族风》,还有人领着跳。”对学校的做法有何感想?这位家长向本刊记者表态,“我觉得学校这样挺开放的,我觉得无所谓吧。”而广州的姚女士也表示:“流行歌曲有些旋律比较动感,小孩子很喜欢,他能唱,我也觉得挺开心的。”

  当然,也有家长表达了无奈,“电视里还一直放《最炫民族风》,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它一放这个我就转台。其实说真的我不是很希望他听这些,但是现在哪防得住啊”,上海的一位妈妈如是说。另一位上海家长表达了相似看法:“我从心底里肯定是喜欢她唱儿歌的,什么年龄唱什么样的歌吧,但是我也没有办法干涉她,因为害怕跟她说了以后,反而激发她好奇心,你知道大多数流行歌曲都是情情爱爱的呀。”

  而另一方面,儿歌通过父母对孩子口口教唱的传播方式,在如今也已不多见。在我们的调查中,有超过百分之三十的孩子们表示家长们完全不教他们唱歌,大多数家长表示在孩子小时候会教唱儿歌,但上了小学之后,他们就不会再教孩子唱歌,除非学校给了任务。而城市孩子不少是在父母的车上学会流行歌曲的,广州的姚一凡小朋友就表示:“自己会唱的歌大多数是从爸爸的车上的CD中学来的。”北京一位7岁的小女孩也对本刊记者说,“爸爸妈妈开车的时候放歌,我就学会了。”

  也有家长对孩子所听的歌曲进行了一定引导。上海一位家长称,“我儿子好像比较喜欢凤凰传奇[微博],因为他在KTV里最喜欢唱他们了,虽然唱得蛮好,但我还是会引导他听听‘高雅’点的音乐啊比如英语歌,这样也能顺便培养英语语感。小孩肯定不会觉得凤凰传奇土啊,所以你也不能直接跟他说不好,只能引导……”北京的一位爸爸则是在车上放歌时有所选择,将孩子喜欢的歌与大人喜欢的歌分别刻盘,当然,“有时候我放我喜欢的歌他也听着”。

  与无所谓孩子唱什么歌、对引导孩子听歌唱歌力不从心这一情况相对应的是,中国的家长热衷于为孩子报班,其中不乏音乐方面的专门学习。众所周知,中国的钢琴儿童数量达到惊人的地步。至于在日常中更多发生、对孩子的审美培养至关重要的歌唱,中国家长的漠视令人费解。

  媒体篇     在视觉媒介面前,童年已死

  电视节目、网络等媒介或许是促使中国儿歌衰竭的最大因素。大多数的受访孩子表示,自己学习的流行歌曲大多是从电视节目、动画片以及网上得知。在媒介面前,儿童“即刻满足”的心理得到满足,媒介让所有面向成人世界的秘密在儿童眼中一览无遗。成人社会的某些方面要对儿童保持缄默,以保证儿童社会的完整,一旦这个关系失守,无异于在文化上和精神上将童年绞杀,孩童和大人之间的界限不再具有区别,对此,尼尔·波兹曼曾经给出过一个严肃的警告:在视觉媒介面前,童年已经死了。而这也正是为什么孩子们在通过媒介接受大量的讯息,并迅速被成人世界同化,从而抛弃了传统社会中孩童应有的特征。

  在媒介的作用下,儿歌曾有的启蒙作用被逐渐消解,流行歌曲的娱乐作用迅速递补而上完成对儿歌的彻底替代。“这些歌在电视上天天放,也就学会了”,广州、北京都有小朋友这么告诉记者。对此,《中国新声代》的总导演陈刚也表示,目前成人化选秀和成人歌曲对孩子们有一种轰炸式的影响,是一个社会化的问题。陈刚导演向本刊记者表达了自己的担忧:“孩子们面对目前流行歌曲的市场,选择了这些作品,你说他们错了吗?也没有错。因为这都是社会和媒体给予他们的东西,但如果他们只能接触到这些的话,就是最大的担忧。我们给予他的音乐,到底是什么样的音乐?这个就是问题的根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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