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把广州军区战士杂技团上演中国杂技芭蕾舞剧《天鹅湖》比作是杂技领域的一场革命,那么,他们的这次“革命”决不亚于袁隆平先生当年研制出杂交水稻。同为挑战,共为试验,一个收获的是沉甸甸的稻谷,一个收获的是精神家园的财富。
时光回流到三年前,“战杂”远赴摩纳哥蒙特卡罗,参加国际杂技大赛。行前已经在全国第五届杂技比赛中获得金奖第一名的《东方天鹅——对手芭蕾》节目,是此次国际杂技
比赛“金小丑”奖热门竞争者。说实在的,战士杂技团团长宁根福,太想拿这个奖了。从5岁开始练杂技的他,已经在这条道上行走了50年,他把一生都献给了杂技,献给了“战杂”,如今成了广州军区的第一位“文职将军”。《东方天鹅——对手芭蕾》是他领导下的心血之作,这是一个有着杂技本体又带有芭蕾舞成分的新鲜节目。尽管排练得游刃有余,但宁根福还是觉得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他找到了曾经创造了舞剧《闪闪的红星》、《霸王别姬》、《红楼梦》等大作的当红编导、北京军区战友歌舞团的赵明,开口的时候,没有明确有任务,只说请赵明随团参加国际比赛,走出国门,换换脑筋。这等好事赵明自然有请必应,推掉所有的片约,搭上了“战杂”参赛之旅。
在先期到德国边训练边演出的时候,宁根福突然对赵明说:“这个节目尽管在国内拿了金奖第一名,但我的心里没有底,你是跳芭蕾舞出身的,帮我们再把把脉吧!”赵明心领神会了,尽管他明白天底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但没想到搭上了“贼船”,却心甘情愿地当上了“俘虏”。是宁根福的热情所感动?是演员出色的表现所打动?或兼而有之。赵明只知道他的心开始和“战杂”一起跳动了。
正式比赛在摩纳哥举行了,当摩纳哥国王带头起立,全场数千名观众自发地站起来为《东方天鹅——对手芭蕾》欢呼时,站在场内的赵明被这个场景所感染,禁不住流出了眼泪。他没想到一个小小的杂技节目,能给祖国带来莫大的荣誉,这个节目毫无悬念地获得了世界杂技王牌奖励——“金小丑”奖;他想到了杂技演员的艰辛之旅,为了节省开支,“战杂人”自己支起炉灶开伙,他们就在露天的体育场内睡着睡袋;他想到歌唱演员有的仅凭一腔嗓子就能放歌在大剧场内,为什么这些精彩纷呈的杂技精品不能登上大剧场的舞台呢?强烈的反差促使这位勇敢的艺术家,做出了一个大胆的设想,要让杂技演员登上歌剧舞台。
又回到了德国,还是宁根福、赵明,不过又多了两个人,时任柏林国家剧院芭蕾舞团编剧刘军和时任广州军区政治部文化处处长苏玉光。一壶酒,几碟小菜,边喝边侃,中国杂技芭蕾《天鹅湖》悄悄在酒话中诞生了。就像当年安徽凤阳小岗村农民签字画押,推动了农村改革一样,他们四个人的策划也是隐蔽的,但创造的却是东方神话。
“小青蛙”惊倒日本人
《天鹅湖》是世界芭蕾经典,它以优美的舞姿与传世的音乐,编织了一个脍炙人口的童话故事。而中国版《天鹅湖》以外国经典芭蕾舞剧《天鹅湖》为蓝本,重新编织了一个中西结合的现代版美丽故事:黑鹰王将善良美丽的少女变成白天鹅掳去遥远的地方。欧罗巴大地上的一位王子在睡梦中知道了美丽少女的不幸遭遇,他发誓即使付出生命,也要找到自己的所爱。他历尽艰险远涉重洋,粉碎了黑鹰王的重重阻挠,摆脱了种种诱惑,终于找到了白天鹅。坚贞不渝的爱情战胜了巫师的法术,白天鹅又变回为美丽的少女,他们梦圆东方。要将这样一个流传百年的芭蕾名剧改编成杂技剧,不要说实施了,光是想法就有些惊世赅俗。但是,“战杂人”不但想到了,而且认真、严谨、高水准地做了。
真正启动排练杂技芭蕾《天鹅湖》的计划是2004年年初。随着第八届全军文艺会演的临近,宁根福数上北京,赵明多次南下,创作班子的花名册输入电脑里,而“战杂”的演员此时已经兵分两路,一班人马在法国公演,一班人参加在日本的演出活动。宁根福通过越洋电话发布了团长令,参演间隙为排演《天鹅湖》做必要的准备。
在原版经典的芭蕾舞剧中,四小天鹅舞是整剧浓墨重彩的一笔,给观众留下了难以忘怀的印象。而在杂技剧中这四小天鹅却变成了更适合表演的四小青蛙。“青蛙”要与“天鹅”抗衡,担纲“四小青蛙”的演员的压力可想而知了。要求倒立的“四小青蛙”以手代足,倒立着舞蹈。明眼人一听就会想到倒立对杂技演员来说,那是常人走路一般的容易事。是的,让杂技演员倒立不动,半个小时不费事,一个小时也有人能扛得下来。但倒立着运动,不断变幻,往前蹦,往后蹦,往左蹦,往右蹦,这就是一种挑战了。唐彬彬、黄雄、黎然、韦仲勋四小青蛙的扮演者正在日本演出,受领任务后,4个小伙子就开始练习,住在宾馆没有场地,4人一合计,发现了楼层电梯出口处有能练习的空间。演出结束后,夜声人静时,他们就在那儿练,起初来来往往的旅客只是觉得新奇,有的瞟一眼,有的站立着观望一会,彼此相安无事。有一天,巧遇一心脏不太好的日本老太太,正和别人有说有笑地交流着,突然电梯门一开,被四个倒立的人吓了一跳,回到房间她吃着速效救心丸,就打电话报警了:“宾馆的电梯间怎么有跳‘街舞’的?把我吓得犯病了,你们要为我做主!”警察来了,宾馆的老板来了,内部保安来了,服务员也来了,语言又不通,大家相互打着手势,最后还是翻译过来解释,宾馆的老板向那位旅客道了歉,才得已平息,不过,从此以后,四个小伙子只能到宾馆外面的草地上跳“街舞”了。
旱冰鞋上的群“天鹅”
中国杂技《天鹅湖》的战役打响是从 5月 10日开始的。全剧参演人员130多人,年龄最大的是已经离休的72岁的原乐队队长徐贡玉,他负责管理剧场工作;年龄最小的是几位只有11岁的小学员。因为剧情的需要,每一场结束后,道具必须迅速转移,原决定外请民工做这项工作。团领导一碰头觉得该花的不能省,不该花的一分也不能浪费。于是,炊事员、保洁员组成了这支特殊的搬运工队伍,每天坚持在排练一线。
因为团里只有一个剧场,130号人分成三个梯队,24个小时连轴转。为了体现原版《天鹅湖》的芭蕾效果,“战杂”从成都、沈阳芭蕾舞学校特招了10名学生,充实“天鹅”队伍,用这10位学芭蕾舞的学员,来带动本团的杂技学员。对这10名学生要学杂技和几十号会杂技的学员要学芭蕾一样,都是等于在白纸上重新写黑字,唯一一点的是能互助,促进提高。
为了展现“天鹅”之美,所有伴舞演员都要学会滑旱冰,并且在舞台上像冰上运动员一样旋转自如,从下达这项任务到会演之日,仅两个月,而对这些连旱冰鞋都不知道怎么穿的孩子们来说,难度可想而知了。一时间,“战杂”办公楼前的水泥地面上,旱冰鞋撞击地面的声音夹杂着摔跤倒地声、哭声,此起彼伏,而每一次哭声的背后都是一次“流血事件”。孩子们都要强,比着争高低,白天练,晚上练,谁也不想落在人后。南方天热又潮湿,要不了三圈,全身都湿透了,一天下来,衣服上全是汗渍。有些自知没有吃透老师要领的孩子,夜半三更爬起来练。起初团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还为孩子们在露天地面上搭起了遮凉棚。后来,家属们提抗议了:“你们没白天,没黑夜地闹腾,我们要不要上班了?你们要是再这样骚扰,我们可拔110了。”
宁根福团长为此专门给这帮小“天鹅”开会,明确规定,没有他的许可,加班不能超过晚上11点。但这帮小精灵,一看团长办公室的灯熄灭了,就又悄悄地滑起来。
搬上舞台后,他们两人一组,女演员拉着男演员的手快速地转着圈,仿佛在跳冰上芭蕾,煞是好看。这台全新概念的节目要在舞蹈中有机地呈现杂技特色。所以,导演让32只“白天鹅”穿上溜冰鞋来表演第二幕中天鹅湖畔的群舞,力求有技有艺,别具一格。对那些过去专练力量型杂技节目的男演员来说,跳芭蕾更是难为了他们。只见他们一只手就能把女舞伴托举起来,但腾空转身、劈叉弹跳时却是东倒西歪,没几下就出了一身汗。
辛苦的背后是收获。10名特招的芭蕾舞学员在短短几个月里,不仅学会了滑旱冰,还学会了杂技走钢板、丢草帽。而其他的学员全部学会了用脚尖跳芭蕾舞。
女学员空中摔下来
2004年7月11日,对于12岁的女学员李航海来说,是一个黑色的日子。这一天,她在排练“空中飞人”时摔了下来,脸部撞击到固定飞人的钢筋上,穿透了。
“摔人了!”总导演赵明一个挺男人气的五尺汉子居然不敢上前看一眼,他晕血。本团编导李亚萍冲上前一把抱起孩子,打开孩子紧按着脸的小手,鲜血正往外冒着。好在广州军区总医院离团不远。这一天是个星期天,值班医生看着眼前的惨景也惊呆了,孩子打着赤脚,手上缠着绷带,满身是石粉,满脸是血。“你怎么把孩子弄成这个样子?”医生质问李亚萍。“我们是战士杂技团的!”战士杂技团在广州确实是个知名品牌,就是李亚萍的这句话,值班医生一下子招来了外科、牙科多名医生会诊,并且为孩子拍了片子,当天就进行了手术,从口腔内垫进了一块钢板。
麻醉药的作用消解后,孩子哭着叫痛。一直守候在李航海身边的李亚萍紧紧握着她的手:“好孩子,你要坚强!”
“李老师,我不哭了,您千万不要告诉我爸爸妈妈,我怕他们担心!”此时,已经是8岁孩子母亲的李亚萍,自己却无法坚强下去了,眼泪成串成串地滴在李航海的身上……
那天晚上,赵明没有吃饭,人也病了,先是全身颤抖,后是高烧不退,他对宁根福说:“演员们摔一次,我的心就被撞击一次,《天鹅湖》不能失败,我就是把半条命丢在‘战杂’,也要把《天鹅湖》排出来!”宁根福很激动,也很感动。两双手紧紧地握在一起,默默地给对方鼓力。
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赵明手上吊着输液瓶坚持在排练现场。
应该说,李航海事件是“战杂”排练《天鹅湖》中最惨痛的一幕,但决不是他们训练史上最惨痛的事件。杂技界演员训练中受伤是家常便饭的事。可以毫不夸张地说,杂技是用生命和热血铸就!
要让“老柴”看得过去
《天鹅湖》引起的杂技革命,是悄悄进行的,但越想“捂”住的东西,往往传播得更迅猛。几乎是所有的人都持着观望的态度,但各种不利的评说更是不请自到:“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要利用人家《天鹅湖》的品牌往里面填杂耍,挂羊头卖狗肉”,“肯定是糟蹋人家老柴的音乐,老柴在坟地里都不会放过他们的”。剧中最为辉煌的场面是王子与少女结婚时,3600朵“鲜花”在瞬间绽放,这是一项借助魔术完成的舞美设计,原本价值100元一朵的“鲜花”,最后升值到“‘战杂’在玩钱,一朵花一千多”……
赵明和宁根福清楚,有着2000多年历史的杂技,在中国这片古老的土地上诞生后,发展参差不齐,有些甚至还停留在街头巷尾小打小闹的杂耍水平。但有着50多年历史的战士杂技团,早已置身于杂技艺术的改革热浪中,以技为主,兼收别样,创下了一个又一个的辉煌。
在一片质疑声中,主创人员定下自己的创作原则:一是保持《天鹅湖》的典雅性;二是杂技动作必须与剧情舒畅地结合起来;三是绝不损伤音乐。自从盘古开天地,杂技都是以每个小节目为单元的,音乐更是根据节目而制作的。历来被认为是无懈可击的柴可夫斯基的《天鹅湖》音乐,成了杂技剧 《天鹅湖》的最大限制,它为杂技表演做出了严格得几乎苛刻的节奏、情绪和情感的制约。
吴正丹带着伤放飞
剧中扮演女一号白天鹅的吴正丹就是与魏葆华共同构筑《东方天鹅——对手芭蕾》辉煌的演员。这对杂技情侣为中国杂技演绎了一段又一段的传神佳话。如果说《东方天鹅——对手芭蕾》是用7分钟在手上、头上、背上跳芭蕾,舞动了中国,征服了世界,那么两个小时的杂技芭蕾《天鹅湖》对主要演员来说是要经历脱胎换骨的考验。
连续几个月的超负荷训练,吴正丹的伤病一次次地复发了,而每一次她都是带着伤痛坚持在排练一线。2004年9月12日,杂技芭蕾《天鹅湖》第一次公演。这一天,总政机关的首长、广州军区的主要领导和第八届全军文艺会演的所有评委都要来观看《天鹅湖》。
当天下午3点左右,突然传来吴正丹受伤的消息。离演出只有四个来小时,就是华佗光临恐怕也无回天之术了。连吴正丹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右脚就莫名其妙地肿了起来。脚痛心更痛,苦苦练了几个月,关键的时候出了这档子事,所有人都留下了眼泪。开演还有十分钟,宁根福再次来到吴正丹跟前:“丹丹,怎么样了?”“只要有一口气,我就得上,放心吧,团长,打了封闭好多了!”
大幕徐徐拉开,掌声响起来,伴随着柴可夫斯基的音乐,一袭白衫的吴正丹舞动着双脚出场了。没有人能看出她是打着绷带上场的,没有人能看出她与以往的演出有什么不同。但到了后台,她只能坐在地上,连站的力量都没有了。医生解下绷带为她迅速换药,她又该上场了,循环十几次地换场上药,吴正丹完成了演出任务。
《天鹅湖》确实一炮打响了。观众的掌声还在有节奏地为演员出色的表演拍着,而女一号吴正丹已经在送往医院的路上了……
随后,第八届全军文艺汇演颁获大会在北京隆重举行。杂技芭蕾《天鹅湖》脱颖而出,全剧获得剧目一等奖,总导演赵明获导演一等奖,扮演白天鹅的吴正丹、扮演王子的魏葆华、扮演黑天鹅的许玮妍、扮演黑鹰的金唯一分别获得表演一等奖。此外,张继文和王德来的舞美设计、李锐丁的服装设计、翁纯璞和张继刚的灯光设计,王德来的道具设计获得舞美综合一等奖。加上其他个人奖励共获得30个奖项。
3月25日,杂技芭蕾《天鹅湖》将首演于上海大剧院,届时,上海将迎来又一轮“天鹅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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