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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德纲自述:停滞的不是相声 是演员

http://ent.sina.com.cn 2006年02月24日18:25 南方人物周刊
郭德纲自述:停滞的不是相声是演员

郭德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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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收藏家张伯驹说过,“不知旧物则不可言新”。其实我们并没有别的诀窍,关键就是我们继承了传统。从清朝末年开始,我们的前辈把中国语言里搞笑的技巧提炼出来了,伸袖就穿,拿过来就实用,这些东西你放在边上不用,你非要去做一些无谓的创新,那就是失败。

  《西征梦》那个段子说出来之后,别人夸我们,说这新节目真好!什么新节目,一百
年前就有了。当时是说一人做了一个梦,梦见去见西太后了,派兵去打太平天国。事隔不久就改了,改去见袁大总统,派兵去打其他军阀。

  这个说明了什么呢?为什么不接着说西太后呢?他知道离观众远了。我们现在改去见布什了,组一维和部队,你一看这三个用的其实是一个故事框架,主体包袱的结构、人物的性格都没有变化,但是你说布什,就是比说西太后有效果,能接受。这就是传统相声与时俱进的地方。

  我们是踩着前辈的经验往前走的,这些都是老先生们留给我们的经验之谈。从清末到解放初期,这些个经验养活了数代相声艺人和他们的家人,让他们活得很好。我们无非就是照方吃药。只是好多人看不出来它是宝贝而已。

  现在的相声界好比一溜饭馆儿,有的人做

川菜,有的做鲁菜,有的人做家常菜。每种菜都有人去吃,但是你说川菜什么时候都合适吗?早上起来7点,不吃豆浆油条,弄几盘鱼香肉丝,几盘麻辣肉搁那儿,估计谁也咽不下去。晚上临睡觉前,炖一锅东坡肘子,也不合适。这个东西好与坏,对与错,还是得观众说了算。我不能说谁谁谁做得不对,这样也不合适。就事论事,我们这么做观众还挺喜欢,还没有走太多弯路。

  相声本来就不应该分传统相声和新相声,分是一个错误。它不是馒头,那个馒头是去年的,这个馒头是今天蒸的。相声就是相声,有人跟我抬过杠,唉,不对,某年某月某一天,这之前是传统相声,这之后就是新相声。艺术这个东西怎么可能用某个日子划个新旧的界线呢,它原本就是与时俱进的。传统相声没有一天是停滞不前的,否则它活不下来,一听重样的,人转身就走了,你上哪儿挣钱去啊。传统相声无时无刻不在向前推进,没有停止过,停滞的不是相声,是演员!

  相声这门艺术永远也不会没落。不管什么身份的人,他都需要快乐。相声就是给人带来快乐的东西,可能我这觉悟也没那么高,我一直说,我的相声就是一种娱乐,我没有说歌颂什么社会现象,表扬什么好人好事,如果说您从我的作品里能体会到什么,比如今天说了一鸡贼(北方话,贪小便宜的人),我不能跟他学,或者说了一人,特次(北方话,很差劲的意思),我舅舅那儿子就这样,我可不能跟他一样,这些您悟出来了,那是在您自己。我不能强加给您。

  我们下午两点开演,他有的观众上午五点半就到了,他头天晚上睡洗浴中心,早起跑到买票的地方排头一个,为了抢那个好座,他这么折腾是为了上我这儿来受教育吗?他是为了开心,而且现在这样的开心还不好找。不是说我们艺术有多高,我到现在也不承认我有多大能耐,充其量也是朱砂没有,红土为贵!如果倒退些年,老先生都健在的话,没有春晚,没有相声大赛,都在剧场里吃饭,我充其量也就是中等吧!我很清楚认识这一点,没有什么伟大和崇高。

  那是创新吗?那叫胡来

  一成不变地继承相声就死了,我曾经做过一个比喻,后来不爱说了,说太多了,就跟祥林嫂似的。再重复一遍啊,最后一遍了,相声更像一个司母戊大方鼎,在地底下埋了好多年,刚给刨出来了——这儿短一角、那磕一瘪儿、带着泥、带着树枝、带着动物血……天津的很多相声就是直接把它摆在那,告诉你:这是国宝!是好东西,可是这样看,虽然是原汁原味了,可是这不叫陈旧叫什么呢?我们北京的一些同行呢,就建议把这个挖出来,冲洗、打磨、把四个腿儿都锯了、外边电镀、抛光、再喷上几个外国字,都弄好了,上边镶块儿水晶、前边弄一喇叭、后边搁两块电池,然后说:我们这是先进的东西,是新相声——这也是扯臊!你毁了它了!应该做的是什么?应该先清洗它,然后把它打磨干净了,少一腿儿?要想怎么能给它补上。这有一窟窿?要想怎么能给它弄好了。等到都弄好了,配一金丝楠的好架子,铺上好平绒,铺好了,上边弄几个射灯一打,摆在国家博物馆里,你才能说:哎,这是好东西。

  某些所谓的新相声,自己沾沾自喜,观众并不认可,因为你断了它的血脉了。我们相声做的也是这个,去其糟粕,取其精华,但是什么是糟粕、什么是精华,这个需要跟观众来商量,我更看重的是观众!我更看重的是观众!!我最看重的是观众!!!

  观众认可比一万个专家、理论家管用,来一万个理论家,说一通他扭头走了,照他的改完了,谁把票钱给我补上啊!

  还是拿厨子打比方,这个人啊是一厨子,他什么都明白,你把菜搁在厨房里他才能创新,前提是他都了解,这才能出一个新菜系。来一人儿,树林子里住了半生,从来没吃过熟的,你给他搁在一个现代化的厨房里,他连菜刀、案板是干嘛使的都不懂,把这些都砸了,深埋地下一千公里,然后自己拿出原始森林那一套,那是创新吗?那叫胡来!你要知道基本的东西是什么你才能去创新,现如今来讲吧,我们的前辈们把中国语言里的语言包袱都提炼出来了,你要把这个都抛开,说自己要来一套新的理论,新的搞笑方法,不客气讲,多新的相声,只要你是说中国话的,我都能在传统相声里给你找出来。甭管使了什么,传统活(活,相声界俗语,意指相声段子,也指本领功夫。上台前对词练习,称对活。活好,意即说得棒,有基本功。)里都有,只不过是你不知道,或者是你不愿意承认!

  我就是一个爱相声的演员

  我红了吗?没人通知我一声啊!以后逢这事儿你就打发人告诉我一声啊,“明天下午三点你就红了。”我真没觉得自己红了,我就是一个普通的相声演员,极普通的一个小人物,就是我。

  现在捧我的把我捧上天,骂我的把我骂入地,我的优点是耳朵根子硬,耳朵根子特别硬,特别有主心骨!有人夸我是艺术大师,你能够拯救相声!是个艺术家,中国相声就靠你了!说得我混身都凉得慌。一个行业里边说实在的,百十年出一位两位艺术大师,说明这个行业很振兴,五六十年里有一两位艺术家,说明你这行很不错,现在艺术家太多了,主要是咱们现在名片管理制度不严。艺术家现在自个儿说,跟起外号似的,解放初期梅兰芳、周信芳两位艺术家是国家封的,除了他们二位,马连良先生这些艺术家都是著名演员,都谈不到艺术家,何况我!我不是艺术家,我估计我这一生都到不了艺术家这个境界,我就是一个爱相声的演员。

  拯救相声是全世界相声演员一起努力做的,我没有这么大能耐,别说振兴相声,振动我都做不到。我那个振动还是手机调振动搁在桌子上,那就是我,我不是圣人,我也没拿自己当圣人。

  好多人捧完再踩我。骂的比捧的还狠,相声败类啊,把相声带入死亡之旅啊,你说的相声没有一句听着可乐啊,这我听着挺可乐,一种什么心态使得这人听相声都不乐啊。还有人说恨不得能把郭德纲枪毙了,才能换相声界的清平。这个我看了也觉得很搞笑,我没有这么次!

  这两种对我都不起作用!捧我我也不会觉得哎呀,我了不得了,我出门我得带一个墨镜啊,省得别人认不出来啊,还得随时准备一支笔给人签名啊。骂我,我不干了!不会的,我不会那样做,我了解我自己,我就是一个爱相声的演员,我凭着自己的良心在做事,我爱相声,我怕它完了!我尽着我自己最大的力量在做。

  我觉得这样做可能是对的,把相声带回剧场,前面培养观众,后面培养演员,让更多的人喜欢我们的相声艺术。就是这么简单,没有想太多。不要拿天桥剧场这一场的高票价说事儿!对面天桥乐茶园,我每周五、六、日都上那儿演。前门广德楼今年也开了,我这儿说完了,就赶那儿去,天天都20(块)。这儿看不了您就别看了,上天桥乐吧,就20块钱,那儿还是我!我们有必要去大型剧场,您有钱开着大奔来了,VIP480块一张票,您来捧我,我高兴!您不愿意花这钱,就愿意天桥乐,也行啊,20,也是我!您自己选择这不是很好嘛!

  记住:

  尊重观众,这台子底下藏龙卧虎

  我考虑观众的死活,大伙也得考虑我的死活啊!我仨月才在大剧场演一次,还就那么一天两天的,你就咬着我这个不放,这就不厚道了。

  对我来说我这个人是一分为二,这半是说相声,这半是做生意、包栏目、写剧本那些杂事儿,我把这些事儿挣的钱投在这里面来,剧场淡季,谁来赔,这都不得我来嘛!我抢去,我偷去?我得活得好一点儿,我得健康,我才能把相声搞上去,我连饭都吃不上,我还说相声?我还是先找地儿看病去吧!

  有同行脏心烂肺,说我火了是自己花钱找媒体炒作。我何必赔了十年才想着找媒体呢?那天有个记者说,你看媒体把你捧得这么红。我跟他说了,不是你们媒体把我们捧起来的,是因为我们火了,你们才来的!过了一段时间媒体都撤了,观众都不来了怎么办?

  我说十个人坐台下那是另一种享受。他不来肯定是因为你节目不好了,他才不来。我们在屋里开会,媒体在窗户外面,有叫好的,有叫骂的,我们不受影响。我们干我们自己的呀,我们说的是:今儿大伙都来瞧咱们的相声了,鲜花掌声都齐了。但是怎么维持下去,得拿出活儿来了啊!

  你媒体怎么喊,我过的是我的日子!我不能因为家里来两个拜年的,我就不过自己的日子了。

  现在很多演员可能也就会一段两段,他不进剧场,上河北上石家庄,演完一场拿两万,拿了就走了,今生今世他也不用再回来,中国地儿大啊,慢慢演去呗!到死也转不过来,但是这样对相声没有好处啊!

  坐地演出不那么容易啊,咱的观众他今天听完,明儿还来,你得让他时时刻刻有新鲜感才行。有的观众我跟他聊过,比如《报菜名》这个段子,他把所有人说的都收集起来,一弄有40多个版本。他坐在台下,听你怎么说,你这段怎么能跳出他那个圈子?

  演员跟观众的关系很微妙,如果你说的这段他知道,他马上就看不起你!

  我们说相声的什么都没有,就凭一张嘴,我也说话你也说话,我凭什么让你花钱听我说话?这就是最高,就因为我说的你说不了,你很崇拜我,爱听我说,你就来了!

  我时时刻刻提醒我们那些孩子,记住,尊重观众,这台子底下藏龙卧虎!高人有的是,你要小瞧他,他就拿你不当人!

  我对观众从不敢掉以轻心!我时时刻刻跟观众做知识竞赛!我必须抢在他前面把正确答案说出来!郭德纲/自述 徐梅/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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