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国《电影手册》编辑戛纳谈《二十四城记》

　　连日的阴霾后，戛纳终于有片刻阳光出现，我和法国电影手册的三位同僚: 主编艾玛纽埃尔-布尔东(emmanuel Burdon)、常务编辑 cyril 和eugenio在采访小憩的空闲，围在一起，聊起贾樟柯导演的新片《二十四城记》。法国电影手册这个旗帜鲜明的电影专业杂志，从《小武》、《站台》起就是贾樟柯的坚定支持者。我很好奇，对于这部充满实验色彩的新片，他们会说些什么呢？

　　新浪娱乐：可以请各位谈谈看完《二十四城记》后的感受吗？

　　Cyril: 影片最令人吃惊的是将纪录片和虚构故事片运用到一起，它和法国那种记录和虚构交织的虚构纪录片还完全不同。我感兴趣的是影片讲述一段很长历史时间内的故事，同时又始终保持它的现代性。我会联想到法国导演埃里科的作品，尽管这两者有很大的差别。另外让我很吃惊的还有画面，有趣的是这些画面相当精确，相当靠近，那些面孔，那些道具和空间。影片运用高清数字拍摄属于过去的故事也是一件有趣的事情。因为高清数字和传统35厘米的差别在于它更注重图像本身，给观众一种当代的感觉。因此，它加深并累计了这种现代感很强的表现形式和它以语言展示的历史故事之间到反差。这一点很美，在语言传达的历史和镜头感受的现代气息中，运用的非常成功。

　　布尔东: 刚才cyril 说的也正是我想说的，我还想补充的是，也许不是从最开始，但是很多年以来，这都是贾樟柯的拍摄主体，就像他自己说的那样，表现从计划经济到市场经济的社会变迁。他应该已经有4、5部这样的影片了，将这种变迁用图像讲述的很好的中国导演并不多。尤其是他在《山峡好人》中那些断壁残垣，那些建筑倒塌后一点点被灰尘充满的画面、那些砖块和大河，所有那些正在消失却还没有消失的东西。讲述变迁，就想导演在影片中引用的叶芝的诗词一样。这是一个变迁的年代，它们足以让新的好作品问世。

　　新浪娱乐：刚才你们说到了很多关于图像的特色，那么关于影片的具体内容呢？因为片中有很多对话，还有大量诗词的引用，可以感觉到《二十四城记》的文学气息存在，影片中这种叙事表达，你们怎样理解？

　　布尔东: 这一点我倒是没有格外考虑过，但是我个人不将文学电影和图像电影对立起来，就像导演说过的那样，影片既有文字也有图像，它们是被揉和在一起进行拍摄的。

　　Cyril: 导演在影片中选择用演员来扮演过去讲述经历，采访当事人是电影表现手法中将我们从过去带到现在的一种最有力量的方式。语言，是一种传统，它使得我们可以通过过去进入现在，而不是完全陷入历史包围中。这样，在影片中制造了一种现在和过去之间的紧张，并始终保持了图画的张力。

　　新浪娱乐：将虚构和现实融合在一起，《二十四城记》好像不是第一例，影片中最具有创新的地方在哪里？

　　布尔东: 我不知道这是否第一次，但我想这部影片的独特之处在于以见证人的访谈形式开片，然而越来越朝着虚构的方向演进，最后，以赵涛扮演的角色结束，这样来最终接近现实，这是个很好的选择。有意思的是，这让你想到虚构是可以为过去和历史服务，它和那些从当代角度出发的纪录片正好相反。它先从过去开始，过去采取了尽可能真实的记录表现手法，然后一步步靠近现实，由此选择演员来表现虚构，最后以演员赵涛的故事结束。

　　新浪娱乐：怎样体会影片在表现过去的纪录片和之后的虚构故事上的衔接？

　　Cyril：我没有感觉到二者间有区别，影片中真实和虚构的部分，我在看片时没有任何觉察。

　　布尔东：我感觉影片中赵涛扮演的最后一部分，和影片其它部分的手法有一点差别。但是这并不影响我看下去。就想cyril 刚才说的那样，这是记录片和虚构片的交织，就像我们形容今年戛纳的选片一样，是两种类型的混合物。我们可以感受到影片逐步地发展演变。

　　新浪娱乐：贾樟柯在影片中主要通过三位女主人公的经历来反映这个特殊工厂随着历史的演变而演变。对于三位女演员的表演，有没有格外欣赏的？

　　布尔东:不， 没有，对我来说，她们都一样。

　　Cyril:对我也是一样。赵涛部分有趣的是，她让我们很容易就想起此前拍摄过的影片。当我们看到她在新片中的形象，很有意思。想想她在世界中扮演的角色，可以感受到她扮演的角色随着影片的演变，也在不断演变。

　　新浪娱乐：和贾樟柯以前的影片想比，应该可以感受到风格上的许多相同之处？尽管形式上有了一些变化？

　　布尔东:嗯，不是很多变化，我还是可以感受到和他以往作品在风格上的接近。

　　新浪娱乐：具体怎样解释？

　　布尔东：具体的讲？嗯，先前的影片(注《三峡好人》)讲的是两个旅行的人在途中擦肩而遇，因此有很多的动态。而这部影片中镜头则很固定，因为他讲述的是一个已经封闭的工厂。但是，镜头下的废墟，高悬的物体，图像的表现等等还是没变的。不，我不认为风格有了很大变化。不过，镜头少了很多运动，这是真的。

　　新浪娱乐：所有作品中《二十四城记》应该和《三峡好人》的风格最接近？

　　布尔东：是的。

　　新浪娱乐：贾樟柯的电影风格好像越来越倾向纪录片？

　　布尔东：是的，但我想这是一件好事。

　　新浪娱乐：对于大家熟悉的赵涛在影片中的表演，有什么评价？

　　布尔东：我们对她的了解都是通过她的影片，影片中是一个不轻松的角色，因为我们可以看到她的表演非常用心，而且还有那场哭戏。

　　新浪娱乐：是说哭戏有表演的痕迹？

　　Cyril：是的，但是这并不影响我们看戏，因为我们知道这是演员在表演。

　　新浪娱乐：影片中画面的过渡都是通过镜头变黑，然而再出现新的声音，新的画面，会不会由此放慢叙事节奏？

　　布尔东：我不认为这会放慢影片节奏。我们知道黑色可以让画面消失，同时也可以让画面重新出现。因为影片中的图像取景非常优美，贾樟柯也解释其中借鉴了中国传统绘画风格。我不了解这一点，但是我很感兴趣。黑色可以给影片增加一种力量，我想这也是为什么导演选择黑色，因为反差可以让画面更加丰富更有力量。我也很喜欢影片中文字的运用，我觉得它是一种很现代的表现。我对此很感兴趣，将文字和图像混合在一起，也是今天电影的一个趋势。黑色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对文字的支持。

　　新浪娱乐：中国军工厂这个独特的历史产物，很少在大荧幕上出现，这段历史理解起来容易吗？

　　Cyril:影片解释的很清楚，对于故事的历史背景，我感觉在理解上没有问题。真的感觉在经历中国的历史变化。

　　新浪娱乐：法国在进行影片发行的时候总是会为影片类型定位，这部影片会是什么类型呢？

　　Cyril:让人感兴趣的就正是我们没法为它找到合适的定位。也许可以算是实验电影，今天有很多电影都是基于此之上的。但是对我来说，它就是一部影片而已，没有什么类型划分。我不希望将影片化为某一类。有趣的地方正在于它没有类别可分。

　　新浪娱乐：一句话，这是一部优秀的作品？

　　Cyril:是的，我喜欢它，大家越是在一起谈论得多，我就越发现它的好处越喜欢它。(戛纳新浪前方报道组 采 /译 刘敏)

　　声明：新浪网独家稿件，转载请注明出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