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翰·拉贝先生在中国的三十年,也是中国最不平静的岁月。当他在日记里记录下中国人民的苦难时,自己对中国的感情也从爱护工厂员工升华到所有老百姓。在他被遗忘这么多年后,欧洲人将他的故事搬上大银幕,他们从史实与传闻中截取的片段,当然也是最能说明这份感情升华的重要部分。
纳粹旗下的庇护
莺歌燕舞的酒会上,即将从西门子南京分部卸任的约翰·拉贝,接受了南京卫戌司令唐生智授予的人民英雄勋章,在他刚开口发表荣誉感言时,日军飞机的轰炸声响起了。一阵手忙脚乱之后,拉贝和他的妻子回到升着德国国旗的西门子工厂,让他意想不到的是,他所有的员工及其家属都在工厂大门外。拉贝不顾威胁地打开大门,并和司机撑开一面巨大的纳粹旗。当所有人遵守秩序地在旗帜之下噤若寒蝉时,日军飞机竟然真的就绕道离开了……
拉贝如此效忠于阿道夫·希特勒,但他自己也没想过这面旗帜在关键时刻能救那么多人,在他的日记里,这面长6米宽3米有卐字标记的德国国社党党旗被支在防空洞附近迎风飘扬。而在电影里,这面旗帜的作用被放大化。这是多么讽刺而可笑的对比,在欧洲和美国被视作魔鬼象征的旗帜,却保护了这么多中国人。而影片也借这种扭转危机的情节,为拉贝当选为安全区国际委员会主席提供了理由。
过去,拉贝在中国人眼里只是一个德国老板,在非德籍外国人士眼里,他是和日本人一样可恶的纳粹份子。但这一次救赎,不仅让他动摇了离开南京的念头,也让他和中国老百姓的心联系得更紧密。而我们也能发觉这突如其来的灾难和纳粹旗的力量,使得拉贝在他的信仰、他的中国人们(日记里所称)之间的关系产生了微妙的变化,也为他之后的临危受命做了一个心理铺垫——他不再只是一个商人。
1937年12月12日
火光映红了整个南面的天空。院子内的难民一直挤到了防空洞的边上。有人在用力地拍打着两扇院门,妇女和儿童哀求我们放他们进来。一些大胆的男人从德国学校后面翻过院墙,想进入我的院内寻求保护。这种苦苦哀求我实在听不下去,于是我把两扇大门全打开,把想进来的人全放了进来……我像只猎犬一样在院子里跑来跑去,在人群之间穿梭,在这儿训斥两句,在那儿安抚一下,最后大家都乖乖地听我的话了。——《拉贝日记》
临危受命
所有呆在南京的外国人坐在一起商讨如何应对当前的恶劣时局。惊魂未定的拉贝一边想着要和妻子回德国,一边表示他伟大的元首希特勒会阻止日本人继续残暴。此时,浑身沾满病人鲜血的威尔逊医生走进来,用医院里血淋淋的伤亡事实打破拉贝的幻想。罗森博士提议效仿上海办一个避难所,女子学校的主任瓦勒黑提议由拉贝担任总负责人,因为他来自日本的同盟国,对南京也最了解。犹豫不决的拉贝面对除威尔逊以外所有人的一致表决,提出一个条件,那就是让威尔逊做他的副手。南京国际安全区及国际委员会宣告成立。
这一段戏表面上看像过场戏,实际上又有点《赤壁》里诸葛亮舌战群儒的味道,所有主要人物的身份与特点在此时淋漓尽致地展现,拉贝的犹豫、威尔逊的不羁、罗森的儒雅、瓦勒黑的聪明。
尤其是拉贝与威尔逊医生之间在此刻的矛盾升级,更是好莱坞剧作的典型表现,这也让之后两人的并肩协作更有看头。原日记里,拉贝与威尔逊之间可没有这么多火花,但拉贝曾用得意的口吻写过,在日本人的面前,他比美国人要有威慑力得多。乌尔里奇与史蒂夫二人的演技抗争,在此刻正像一个欧洲人和一个美国人的抗争,紧张之中又透着一些幽默——这不是威尔逊对拉贝不服气,而是美国人对德国人不服气。与此同时,曾被拉贝在日记里形容为美丽可爱的美国女士魏特琳,在电影中虽化身为法国人瓦勒黑,但她对拉贝表现出的崇敬之情,跟魏特琳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就是这组惺惺相惜的战友关系,让整个南京安全区的领导班子在磨合中更加团结。
1937年11月22日
下午5时,国际委员会开会讨论成立一个南京平民中立区。大家选举我当“主席”,我推辞不掉,为了做件好事,我让步了。但愿我能够胜任这个也许会变得十分重要的职务。德国大使在上船前不久通过我的介绍认识了斯迈思博士(委员会秘书)。大使同意委员会草拟的有关建立安全区的建议,该建议将通过美国大使馆(有一个电台)电发给上海美国总领事再转交给日本大使。我们已经获得了英国大使和美国大使的同意。我们在委员会会议上决定:在上海日本大使收到电报以前,不准公开发表电报内容。我们十分希望我们向日本人发出的呼吁不是枉费唇舌。——《拉贝日记》
“帕奈号”被击毁
在经过一宿的挣扎和考虑之后,拉贝答应和妻子按照原计划离开南京。第二天,国际安全委员会成员们都等着拉贝主持第一次会议,威尔逊把大家带到码头去看仓皇上船的拉贝夫妻俩。在众人一阵唾骂的时候,拉贝却让妻子多拉一个人走了。看着渐渐远去的船,拉贝心里有对妻子的不舍,也有对新工作的不自信。突然,日军战机的轰鸣声又传来,在瞬间将多拉所乘的“帕奈号”炸毁,留下拉贝一人在空地里绝望地呼唤妻子的名字……
拉贝究竟一开始就只是想把妻子送上船,还是临时改变主意回到“战友”中间去?这个悬念设置得煽情而不失幽默,在那么匆忙而且拥挤的时刻,拉贝还高高举着金丝雀笼,多拉嘟囔一句:“你就不能不带走这只呆鸟吗?”夫妻间这种小小的埋怨更让人为之后船被炸毁的一幕揪心不已。然而,全片最惊心动魄的一场爆炸就发生在这里,曾参与过《战地钢琴师》、《爱国者》、《异次元骇客》等电影视觉效果制作的德国人乔金·格吕宁格尔(Joachim Grüninger)将发生在南京下关区江面上的这场轰炸,展现得非常真实,日军战机在船被炸毁后,还在上空盘旋几秒钟才离去,更显示出这场轰炸的预谋性。
多拉虽然生死不知,但可以肯定的是,拉贝在此刻对日本人的痛恨之情已经无法用台词来形容。或许是为了让戏剧冲突更为强烈,原日记里本来一直呆在上海的多拉才“被迫”在电影里遭遇了这么不平凡的一段。这段戏的意义在于,为拉贝亡命地在安全区工作找到一个精神支柱——相信妻子还活着。
1937年12月15日
我从日本海军处听说,负责安全接运美国大使馆官员的美国“帕奈号”炮艇被日本人误炸沉没,死亡两人……下午”帕奈号”炮艇的幸存者们要被运送到停泊在下关港的美国炮艇“瓦胡号”上。据说日本的舰队凡是能够航行扬子江航道的也已经驶入下关港。我估计,美国“瓦胡号”炮艇能够而且会驶往上海,因为受伤人员几乎是不可能安置在南京的。——《拉贝日记》
威尔逊目睹中国士兵被杀
威尔逊大夫在医务室里忙得焦头烂额,伤亡状况太惨痛,此时一个穿军装的伤员被医生护士们推了进来,被威尔逊一把拦住,严厉地声明:士兵不可以进入安全区救助。为首的老护工抬头哀求说,这是他儿子。威尔逊默默地放行。但是一路追捕过来的日本兵还是将中国伤兵和救助他的医生护士当场枪毙,生灵涂炭的场面让威尔逊愤慨到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