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报》号外：大魔术师梁朝伟(2)
幻术之三：江湖豪情客
能够演这么多类型、性格各异的角色不容易，一个普通演员很难做到的，但梁朝伟能把每个角色都掌握得很好。——张进战
梁朝伟有江湖情结么？
没有哪个香港电影人会没有，他们的战场就是江湖。
所以梁朝伟闯江湖的戏码，也是跌宕起伏，事实上，在诸多电影里，他都有一张患得患失的脸。《辣手神探》中的卧底是需要徘徊在身份与良知之间的，这种难言的苦闷，他会一直维系到《无间道》，那个为理想失去家庭、失去恋人，甚至失去性命的男子，究竟有一条什么形状的命运曲线？无从得知，只知他在这场江湖纷争里，输得凄厉，也输得轰烈，甚至连一个解释的机会都没有，譬如解释一下自己生平经历的那些悲与喜，是谁撩动了他命运的琴弦，让他被江湖风雨无情吞没？是理想抑或宿命？！这样蹊跷的转折，在《暗花》里亦曾出现，他的焦虑如赤红色画面，不断烧灼灵魂，行走边缘的江湖人早晚都要出局，事实上当他在码头望住原本该让他逃出生天的船只悠然离去，这场游戏便已经结束，后头与刘青云之间的终极对决，那都是垂死挣扎。
吴宇森用梁朝伟，在《喋血街头》里，阿B这样的男人要如何来形容呢？他身处炼狱却希翼美好生活，而英雄，终究还是要为美人赴汤蹈火，那才是真正的江湖传说。无论后来，梁朝伟在古装片诸如《新仙鹤神针》里与关之琳打情骂俏，在《新流星蝴蝶剑》中和王祖贤情深意浓，他的侠气始终贯穿其中，表示一个热血男儿的本色。讲到《五虎将决裂》，大抵是伟仔最不愿提及的一部江湖片，因当时的无线“五虎将”为争取更高的待遇，意欲联合起来与高层谈判，结果后来便走了四个，只有梁朝伟选择留下，可见他对于利益纷争确是不擅长处理，也不太懂“进寸进尺”的道理，于是算得上是真正捅了娄子的五虎将之一；这部《决裂》里头，亦是伟仔扮演的年轻警察最沉不住气，犹如致命“短板”，脏钱用得最快，失误最多，死得也最早。后来问及伟仔的交友，他总说：“我跟圈内的人都不太熟，我的性格不擅长交朋友。”男人唯有经历过真正的江湖，才会给自己建立一个适宜的价值观与为人处事之道，所以在《伤城》里演城府颇深的反派，那眉宇间的阴戾更像是饱经沧桑之人在模仿现实中亲眼目睹的一个生活片断，都是防人与害人之间的微妙差异，要把握彻底，确是难的。
侯孝贤的《悲情城市》中，他饰演一个无助的哑巴幻术之四：艺术片指南
每次找梁朝伟拍戏，在片场空闲的时候讨论角色，我总是会建议他看一些书，他总会去买来，休息时就一直看书。——侯孝贤
梁朝伟讲自己最喜欢的电影是《公民凯恩》、《魂断威尼斯》与《十诫》真当一点也不奇怪，因为它们恰巧代表电影的三个组件：故事、美感与人性。结果有三位导演助他成就完美的艺术电影蓝图，他们分别是：李安、王家卫与侯孝贤。
一个演员要修几世才能修到梁朝伟的境界？被台湾导演看中，在侯孝贤的《悲情城市》里诠释一位见证台湾白色恐怖岁月的哑巴，敢怒却不能言；《海上花》里的嫖客王莲生，操一口半生不熟的广东腔上海官话，演什么都是往里收的，因唯有这样才最称托他骨子里的精细与盘算；连张艾嘉都喜欢他，请他演《哥哥的情人》，扮演让女人痴狂的英俊青年；尔冬升执导他的第一部戏《癫佬正传》的时候，便与伟仔结缘，要他演一个行为失控的癫佬，拿着菜刀在菜市场里发了狂。
在《花样年华》与《春光乍泄》让梁朝伟艳惊戛纳、被全世界所认知之后，李安的《色│戒》又找上了他。这部改编自张爱玲小说的电影里，他演的易先生性情之复杂，表现之凶猛，可能都出乎他自己的预料，这亦是伟仔迄今为止演过最生猛的激情床，也是他最狠的一个角色，因为这个狠，他的眉宇便不再明朗，却是阴云密布，又带些凶险气的，所以对王佳芝流露出的一点点暖意，才会令她感动万分，意乱情迷之下竟会背叛同道，放他一条生路。历数他至今为止拿过的表演奖项，拿过五次金像奖影帝，两次金像奖最佳男配角，四次荣登台湾金马奖影帝宝座，也当过戛纳电影节影帝。他后来自己也讲：“对我来说，成败并不重要，只要能成事就好。”好比《英雄》里的残剑，为了成就刺杀大业，可以作出任何牺牲，被捏造出各色人格。
关于拍电影与荣耀的联系，梁朝伟讲过：“当你经过一段日子以后，你对成败就看得不是很重要了，好像我现在拍戏，我不是为了成败，而是为了成事，如果有我能达成大家一个心愿，那有什么不好？成败已经不重要了，成败又怎样？会比我在中间享受一部电影的快乐更重要吗？”
而这个“成事”，与梁朝伟来讲，是必定会伴随成功的。就像魔术秀中制造的瑰丽奇幻场景，终究会赢得现场观众掌声如雷。伟仔与电影艺术，早已是互相成就的亲密的关系。
尾声：
所以精通戏法的梁朝伟，与你，与我，与所有仰望他的人都保持一定距离，唯有每天与他一起生活的家人，才了解他的真面目，平素他的举止优不优雅，眼神放不放电，对他来讲都只是一堆“冷笑话”。他就是他，在庭前笑看花开花落，有可以低到泥土里的平凡姿态。
真实，对于魔术来说就是“死敌”，因为制造视觉幻像欺瞒观众是魔术师的天职。哪怕已入化境的梁朝伟，也总是将自己性格的另一面深深藏起，就像死守惊天魔术的真正奥秘，因为那既是他吃饭的家伙，也许更是他生存的意义。2012年的新春，梁朝伟总算回归“本色”，实实在在演了一回《大魔术师》，秀尽幻术，不管他愿不愿意，演员就是负责“颠倒众生”的行当，须带着一颗平常心，在踏实中沉迷。
暗地妖娆/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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