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马奖红毯上的侯孝贤 本报记者王智摄

　　第46届威尼斯电影节获金狮奖、第26届台湾金马奖最佳导演、第32届台湾金马奖最佳导演，台湾电影导演协会会长，台湾金马奖执委会主席——他就是侯孝贤。但作为台湾电影的领军人物，很久，侯孝贤都没有拍片了。借此次报道金马奖的机会，记者有幸与这位擅长人文关怀的台湾电影代表人物交谈。在与记者的交流中，他谈到了台湾电影的软肋，谈到了华语电影的缺憾，还谈到了两岸电影未来合作的趋势。

　　1问 “台湾导演风向标”为何七年无作品？

　　华商报：2005年到现在，您已经7年没拍片了，直到今年年底才有新片开机(舒淇[微博]、张震[微博]主演的武侠片《聂隐娘》)，之前的蛰伏是筹备新片，还是忙于行业的行政工作？我了解到您是金马奖执委会主席、台湾电影导演协会会长。

　　侯孝贤：我接手金马奖时，李行导演(《小城故事》导演)对我说过一句话，“看看四周，你不做谁做？”台湾电影进入21世纪初期，本地电影在好莱坞的冲击下市场占有率仅有0.2%，拍电影的人都改行去了电视剧圈，也就是那个阶段我接手了金马奖执委会主席的担子，作为一个台湾电影老人，我有责任去改变这个行业走下坡路的现状。

　　不过拍片一直都没停止过，《聂隐娘》原著只有170个字，但你想想，一个白天与平庸丈夫过平淡生活的女人，到了晚上就变成杀人不眨眼的杀人机器……直到对某个暗杀对象动了恻隐之心，她开始自我觉醒对任务产生怀疑，这些个体成长的经历与每一个人都有共鸣，这样的题材，有什么不拍的理由吗？但为了把原著中寥寥几笔拉长成一个多小时的电影，却是电影人最享受也最痛苦的过程，为了它我去看《资治通鉴》研究历史背景，看参考资料，抠唐代人生活方式的小细节，这也是为什么我喜欢张爱玲的《雷峰塔》，因为那里面有大量她成长的生活细节，看得人过瘾，也让导演有了还原真实的依据。否则，导演片场怎么调度都不知道，出来的影片要不然一点规矩都没有，要不然假到不能见人。

　　2问 台湾新一代导演如何尽快成长？

　　华商报：不过这些年您也没闲着，给好几位新人导演做监制，我还去了您在台北专门放艺术片的电影院，这些举动都意味着培养新人的计划吗？跟新导演的合作，您的感触是什么？

　　侯孝贤：坦白说，确实有培训新人的想法。大陆人口多、市场大，有把电影产业做大的资本，但我在台湾这么多年，我非常清楚在这里拍电影的困难，但好在这里还有一批对电影有理想和追求的年轻人。当监制是因为我清楚所有电影体系的运行方式和机制，我了解该怎么告诉导演们，应该做什么，做什么会有坏结果。

　　在这些过程中，我看到他们闪现创意的发光点，也感受到他们与我们同年龄段时，对事物具有更深刻看法的能力，但同时他们也有一些让我头痛的地方，比如好多人一来拍片，就向我提要求，说要找舒淇这样等级的演员合作，怎么可能呢？你了解舒淇吗，你知道她适合哪种类型的角色吗？你是真的想要拍好电影，还是想借她的名气帮你站稳脚跟？还有一些科班出身的学生，在学校就被奉承为“导演”，之后就架在那儿下不来，不愿意给别人做副手，这时我就会告诉他，其实导演是一个全盘的掌握，几乎每一个成名的导演都有从编剧、摄影、助手做起来的经历，协助别人你还能认知到不同个性的人，处理问题时有不同的方法。

　　3问 华语电影如何“对话”好莱坞？

　　华商报：台湾电影《逆光飞翔》今年“申奥”成功，纵观入围奥斯卡外语片奖的影片，都是小人物的生活故事，大成本制作反而很少见，华语电影如何才能让好莱坞感到新鲜和刺激？

　　侯孝贤：我早时期拍“社会纪录片”的时候，就有人喊，我们要学好莱坞！但其实那些人，应该没几个去好莱坞看过。李安在美国拍片的时候，工作人员甚至帮他找到剧情发生年代人们最爱喝的饮料，但他在拍《色，戒》的时候，却为一张老上海旧款式的麻将桌发愁。还有一位从美国拍戏回来的导演说，他提出苍蝇在镜头前只爬不能飞走的要求，正式拍摄时那些苍蝇真的就乖乖地停在桌子上，原因是工作人员用显微镜把它们的臂膀截断，这就是差别。你觉得华语电影工作能为导演服务到这个地步吗？

　　好莱坞影片戏剧性情节做得非常棒，是因为那里的导演只需要专心剧本，在制片人规定的日期内完成拍摄，他任何想象空间在未来都有被量产的可能。但我们的背后没有这么强大的电影工业，所以我们海外获奖的影片更多是讲故事，用非职业的演员，一个行业的体制决定了电影叙事结构的不同。

　　4问 台湾电影的突破口在哪里？

　　华商报：今年金马提名影片已经很清楚呈现出两岸电影的融合，近些年，也不断有台湾叫好又卖座的影片叩击大陆市场的个案，但结果往往是碰壁而归，相比擅长警匪、动作、武侠的港产片成功冲击大陆电影市场，台湾电影的突破口在哪？侯孝贤：在大陆市场，台湾电影一直被视做“文艺片”，并不能进入主流市场，而香港电影业号称东方好莱坞，电影制作流程专业全面，所以他们提早一步融合。

　　所以我的看法是，台湾可以多拍一些本地色彩比较强的低成本电影，就像宁浩[微博]的《疯狂的石头》，如果不是他，大陆不会那么快出现黑色喜剧。台湾也有类似一撮年轻导演正在成长，他们的《鸡排英雄》、《女朋友男朋友》都是很台湾的题材，在本土也取得了票房和口碑的双赢，把这些作品可以推广到说闽南话的大陆地区。以港产片为例，一个广东省就为《叶问2》贡献了4200万票房，《大兵小将》3500万，《枪王之王》3000万……但台湾电影看重文化，关注小人物生活的人文气质，可以作为倾斜大陆市场的平衡，作为突破大陆电影市场的一个突破口。

　　本组稿件由本报记者 任奕洁 台湾宜兰报道

　　任小星寻宝记

　　侯孝贤艺术影院

　　偶遇“刘德华座驾”

　　位于台北华山文化创意园区中的“光点华山”，是侯孝贤公司团队成立的专门播放艺术片的影院。探访金马奖间隙，记者来到“光点华山”，感受浓浓的人文艺术气息。

　　值班经理吕小姐介绍，这个创意园区原本是台北一家酒厂，1987年之后再没使用，但园区内古朴的建筑、珍贵的老树生态资源却被保留至今，“之后各个创意品牌进驻，形成规模园区，影院一共有两个厅，分别有175个和133个座位，影片价格通常在220元台币(近47元人民币)左右，11月开放之后，周末假日基本场场爆满”。记者探访当天是周四，但依然有不断买票的年轻人。

　　园区内，第四十九届金马奖的宣传海报随处可见，而影院前停放的一辆大众白色保姆车，竟是评委会主席刘德华的座驾，他也正在园区内看入围影片。随着等待的时间越来越长，集结在影院门口的粉丝也越来越多，将近下午六点时，保姆车突然掉头离开，事后粉丝们自嘲地说：能跟“刘德华座驾”合影也不错！

　　好问好答

　　@大众文仔：侯孝贤导演的“影院”和普通影院有什么不同？

　　@任小星：这里可以看到市面上看不到的艺术片，而且音响设备也很好，还跟咖啡厅、创意生活商品店做了很好地结合。来这里学习也很放松，类似于西餐厅。总之你感觉不到是个影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