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形金刚4》上映两周内敲定7000万元的代言合同，李冰冰这位过去10年国际品牌代言最多的明星是如何完成其商业版图的？

　　本文刊发于《财经天下》周刊2014年7月14日刊

　　记者|苗正卿 方婷 编辑|商思林

　　摄影|黎晓亮

　　7月7日中午12点，中国电影票房纪录被毫无悬念的刷新了——《变形金刚4》以14亿元的票房超越4年前的《阿凡达》，成为中国最卖座电影。考虑到后者的13.78亿元票房经历了半年的排期，而钢铁巨人们只不过用了12天就将其收入囊中，乐观者预计其最终票房将超过20亿元。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在好莱坞大片一贯的主战场北美，其首周票房收获为1.38亿美元，第二周狂跌至3000多万美元，或成为该系列电影本土票房收入最低的一部。

　　现在看来，尽管饱受美国观众批评，但导演迈克尔·贝，还有中国的剑南春、伊利舒化奶、广汽传祺们选择了一个聪明的“中国化”商业策略。但最大的赢家恐怕还不是他们——在电影上映前后，片中出镜近20分钟的李冰冰接连拿下两个国际品牌代言合同，金额高达7000万元人民币。这同样是中国明星代言的一个纪录。

　　某种意义上，这是李冰冰劝说迈克尔·贝修改剧本的结果。

　　2012年年底。酝酿拍摄《变形金刚4》的迈克尔·贝正在为影片中某男性CEO寻找一张东方面孔，这被视为拓展中国市场的重要举措。在他摆满变形金刚模型的工作室中首次见到李冰冰后，迈克尔·贝改变了原始设定。“我直接对他说，为什么不设定一个女性CEO，我可以出演。”李冰冰的自信让迈克尔·贝决心试一试。两周后，演出邀请传回北京，李冰冰团队只对制片方提出一个要求：不打酱油。

　　制片方给出的答案是李冰冰的戏份不会少于《生化危机5》。“我当时觉得那还不错便接了戏，但到美国进剧组看了剧本后，我非常失望。”在《变形金刚4》剧组内，李冰冰发现自己的选择有两个：演一个只会说“Yes,sir”的傀儡，或者争取改变。“很多演员都怕迈克尔·贝，在他面前没有人敢说NO，但我觉得要把想法直接说出来。”李冰冰说。

　　原本，李冰冰希望通过自己合作的美国经纪公司UTA进行沟通，但不同的影视商业文化以及碍于迈克尔·贝的影响力，UTA并不愿插手此事。这时李冰冰给远在大洋彼岸的国内团队打了电话。“当时李冰冰非常失望，甚至都不想演了。”李冰冰妹妹兼经纪人李雪对《财经天下》说：“我对她说他们不管你，我们管你。”在得到国内团队的支持后，李冰冰约谈了迈克尔·贝。“我对他说，现在的剧本安排与最开始的承诺不一样，如果这样的话，我没有必要来接拍这部电影。”几乎是第一次从自己剧组演员口中听到质疑声音的迈克尔·贝非常震惊。

　　意识到问题严重性的迈克尔·贝很快进行了剧本调整，不仅是戏份，甚至角色造型与名字都根据李冰冰的意见进行修改。在《变形金刚4》中呈现的李冰冰造型，是李冰冰与剧组造型师共同设计的更有东方味道的版本。而角色名称也从原本的“廖秀梅”变为了“苏月明”。

　　其实迈克尔·贝做出妥协，不仅仅因为看好中国市场。与其余中国演员相比，国际化的李冰冰在商业上的成功为自己加重了谈判筹码。以造型为例，据李冰冰介绍，之所以能够说服迈克尔·贝按照自己的建议修改角色造型，是因为此前为万宝龙、Gucci等国际品牌拍摄的高质量广告，让这个美国导演认为李冰冰对造型把握是国际化的、可信的。

　　值得注意的是，此前10年，李冰冰是毫无疑问的国际品牌代言机会最多的演员：从最初的万宝龙到奔驰、阿迪达斯、Gucci、欧莱雅，乃至最近的7000元万人民币天价代言，李冰冰被媒体称为“中国影视界代言女王”。

　　这似乎是一个有趣的互生关系：因为影视成绩而获得商业机会，因为商业认可而获得更多的影视机会。隐藏在李冰冰影视与商业成功背后的疑问是，为什么是李冰冰成为了最被国际品牌认可的中国明星？

　　国际李

　　6月22日上午11:00，上海华尔道夫酒店，在一张铺着黄色桌布的案子上，李冰冰与73岁的泰籍美国人、凯吉集团董事长黄凯完成了代言合作签约仪式。前后不足2个月的谈判周期，或许是李冰冰所有代言合作中最短的一次。让凯吉集团迅速做出决定的，是《变形金刚4》所带来的新一波李冰冰人气热潮，以及黄凯对于李冰冰的良好印象。

　　“我认为李冰冰是一个来自大众的明星，又成为了大众的宠儿。”在黄凯看来，李冰冰身上的气质非常利于刚刚进入中国市场的凯吉集团迅速推广产品。另一方面，与多个国际顶级品牌合作代言的李冰冰，很利于以红酒、化妆品、皮具为主打产品的凯吉集团在中国树立形象。与凯吉集团签约前后脚，英国利洁时集团旗下的足部护理品牌爽健也与李冰冰达成了代言协议。“这两个合作跟以往与国际品牌合作并不相同。”李雪透露此次两个国际品牌并没有采用以往国际品牌的一位代言人只对应专一产品线合作模式，李冰冰将与两家企业旗下的多款产品进行代言合作。

　　与国际品牌进行代言合作，李冰冰并不陌生，但这并非一日之功。“从最开始的万宝龙，到后来的奔驰、欧莱雅、Gucci，李冰冰的代言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类似于登山，到了一个高度时你才能去想下一个更高的目标，这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李雪说。

　　2007年11月22日，万宝龙宣布李冰冰成为自己品牌珠宝亚洲区代言人，这也是中国内地演员第一次代言国际顶级奢侈品品牌。双方首次合作，是2005年9月上海万宝龙举办的嘉宝诞辰一百周年庆典派对。为了品牌宣传，万宝龙邀请了6位明星前来助阵。让万宝龙对李冰冰产生浓厚兴趣的瞬间发生在宣传结束后的后场休息区。数位明星因为此前活动的疲劳，纷纷在休息区内以非常放松的姿态休息，而李冰冰依然端坐在椅子上“正襟危坐”。“这让万宝龙方面觉得李冰冰很职业，于是产生了很大兴趣。”李雪回忆：活动后，万宝龙亚太区总裁Jim公开表示：“李冰冰是参加活动的六位明星中最符合嘉宝产品气质的古典美女。”并立刻决定李冰冰作为唯一亚洲明星参加7个月后在日内瓦的万宝龙百周年庆典。

　　此后万宝龙与李冰冰的合作关系迅速升温，“大约三年内参加了六七场活动，参与一些品牌宣传活动，并担任过品牌推广大使。每一次合作后万宝龙反馈的信息都是非常满意。”

　　这时李冰冰产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既然合作这么多次，双方又很愉快，为什么万宝龙不能让我当个代言人？”这个想法得到了李冰冰团队的支持。当万宝龙又一次邀请李冰冰担任大使时，负责与品牌洽谈合作的李雪对万宝龙提出了合作升级的想法。“一方面我们高质量完成了这些年的工作，另一方面万宝龙看到了李冰冰的努力。”李雪说。

　　Jim还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到李冰冰时，李冰冰并不会英语，而不到一年后再次见到时李冰冰已经可以用熟练的英语教Jim说中文了，这让Jim非常惊讶。

　　“第一次见到Jim，李冰冰很遗憾自己不能用英语进行交流。”李雪记得参加完万宝龙首次活动后，李冰冰很快去一家英语培训机构报了班，“她能在里面连续学习7个小时，明星的很多努力其实是人们注意不到的。”

　　很快，李雪提出的深度合作方案获得了万宝龙的欢迎。这无意间接为李冰冰打开了自己国际代言大门，也让李冰冰开阔了自己的眼界。

　　“为万宝龙拍首个代言广告时，我们很震惊。”李雪说：“他们会请真正顶级的摄影师来拍摄，可能一次拍摄费会几十万元，万宝龙不会通过后期P图来保证照片质量，完全靠摄影师水平。”或许是受到万宝龙影响，从与万宝龙代言合作开始，李雪开始重视每一次与李冰冰合作企业的摄影师水平。“我会跟品牌方说清楚，你可以只给我们吃盒饭，也要请真正有水平的摄影师来拍摄。”

　　获得的不仅仅是眼界。与万宝龙的合作成功让李冰冰实现了增值，很快奔驰、阿迪达斯、欧莱雅、Gucci纷纷与李冰冰产生了联系。

　　“我很鼓励她多去试试，有些时候你要敢想。”李雪还记得2008年第一次与奔驰方面负责人见面时，对方饶有兴致地介绍马上上市的C级车的新特征，并表示正在寻找男性代言人。“我当时直接问他，为什么一定要男性代言人呢？这款车非常适合女明星来代言，我们李冰冰就非常合适。”考虑到2008年李冰冰刚刚获得百花奖最佳女主角人气高涨又与万宝龙这样的品牌有代言合作，对方最终接受了李雪的提议。

　　品牌商选人经

　　华通明略上海办公室总经理Jason Spencer曾负责过一个欧莱雅与李冰冰形象契合度的调研工作。

　　在调研中，华通明略会通过在线问卷的方法，在明星名下提供若干形容词，比如：美丽的、高贵的、纯真的。参与调研者在这些标签中选出自己心中的该明星形象。而调研结果将与品牌形象进行契合度对比。

　　“明星在品牌目标市场内是否有名、是否被喜欢，明星形象与品牌形象是否契合是品牌方选择代言人的三个关键因素。”Jason Spencer认为，前两个因素很容易区分，而最后一个契合度是品牌方最容易判断错误的地方。

　　一个典型的例子是那英代言喜之郎。2002年，36岁的那英出人意料的成为了喜之郎的新代言人。让喜之郎做出改变的是最新的一次市场调研，在调研中喜之郎发现自己的产品不仅被众多年轻情侣喜欢，更被一些30岁以上的女性消费者喜欢。喜之郎迅速做出决定，谋求通过那英加强对30岁以上消费者的影响力。但喜之郎事后调研发现，大量30岁以上自己产品的使用者是希望通过吃喜之郎果冻而幻想一下“我还年轻。”而同龄人那英出现在广告上，不仅让这批“大龄”消费者幻想破灭，也让喜之郎主要的年轻消费者产生对品牌形象的质疑。

　　“单纯从代言角度来看，霸王洗发露与成龙的合作非常成功。” Jason Spencer认为，成龙身上的中国传统气质与霸王的中药特性很契合，而武戏出身的成龙与霸王的名称也让人感觉有潜在联系。

　　对国际品牌而言，充分的前期调研是选对代言人的重要保障。李雪接触到的品牌商普遍会在提出合作邀请前进行三个月以上的市场调研。“对大品牌而言，他来找到你寻求合作，说明已经通过调研确认了明星与品牌的契合度。所以明星要保证自己形象的统一性。”

　　这对李冰冰团队在选择代言合作时提出了更高要求。“我要保证李冰冰呈现的各种形象的特征一致性。”作为李冰冰商业合作的把关人，李雪会在前期帮助李冰冰进行品牌合作商的筛选，当一个品牌商提出合作邀请后，李雪会通过团队成员收集资料并对品牌进行前期调研，也会通过圈内的朋友了解品牌的真实情况。“对明星而言，商业合作绝不仅仅是一个钱的问题。”李雪认为明星背后的经纪团队有义务帮助明星在个人价值与商业收入上寻找到平衡。

　　2008年，日本资生堂找到李冰冰需求代言。当时李冰冰与六神的合同还有半年才会到期，而资生堂提出的合作前提是与六神解约。“当时我们团队一致的意见是不能解约，宁肯不签资生堂。”在李雪看来，与六神合作已经持续三年，如果因为想签更大单子而解除六神合同，是一个违背商业信用的事情。“资生堂表示愿意支付违约金，但我们还是拒绝了。”

　　“这是一个互选问题，品牌商选明星，明星也会选择品牌商。”李雪认为，出任品牌代言人某种意义上对明星是一把双刃剑，一旦选择了不契合的品牌，不仅对明星自身形象是打击，也会影响今后与新品牌的合作。

　　就算选对了品牌商，出任代言人也是一场长跑。“合作中的每一个细节，每一张广告照片都必须以最高质量呈现，否则拍的越多对明星形象伤害越大。”在欧莱雅的一次广告合作中，李冰冰先在法国完成了广告片拍摄。拍摄结束没几天，李雪就接到了欧莱雅中国区负责人的电话，“他们觉得在法国拍摄呈现的效果不是很好，问我们要不要重新拍一个？”因为法国摄像师对东方女性特点的不熟悉，在法国拍摄中，李冰冰与其他白人演员均穿着肉色的衣服。“对白人而言，肉色很好看，但对中国人而言，肉色的衣服并不合适。”面对欧莱雅中国区负责人的疑问，李雪几乎没有犹豫就决定重新拍摄。“其实第二天李冰冰已经有一个早就安排好的行程，但我们对广告呈现效果非常重视。”最终，李冰冰重新拍摄的广告片被法国摄像师看到，摄像师看到后非常惊讶地问怎么这个广告片中李冰冰呈现的效果这么好。

　　六人团队

　　由于总是替李冰冰张罗一切，并逐渐靠代言成绩在业内博得专业声誉，李雪一度被人认为是李冰冰的姐姐。曾从事过媒体工作的李雪从2007年开始来到北京，从头摸索，承担起李冰冰经纪人的工作。

　　到目前为止，李冰冰团队总共只有6人，在业内算是非常高效。“我们基本上一个人要做三个人的工作，都是聚合型人才。”李雪认为一个好的团队并不在于人多，而在于能做事情。“我鼓励主动找活做的工作方法，而不是发生了问题再去处理。”

　　与很多工作室不同，李冰冰团队的大部分人员并没有一个清晰的分工，每个人会有一些侧重，但大部分情况下会合作处理事情。

　　2013年，作为联合国环境规划署亲善大使的李冰冰前往南非参与一个抵制象牙制品活动。回国后，李冰冰希望把拍摄回来的大量视频与图片做成微博。于是整个团队行动起来，有人开始写策划案，有人开始进行视频制作。包括微博头像都被团队重新设计为一头大象与李冰冰的合照。当时传出李冰冰将参演《变形金刚4》，许多媒体希望采访影片相关事情，但李雪把所有采访《变形金刚4》的宣传都暂停了。“我们要连续十天做一个关于抵制象牙的宣传，这十天我们这个团队就是一个媒体，我们有自己的内容，有自己的推广。”这是李冰冰团队配合自己明星的一个典型例子。

　　硬币的另一面，这个围绕着李冰冰的6人小团队有着浓郁的“李冰冰烙印”。

　　“我们团队出差，经常会几天内换好几个住处，她只让我们打开第一个酒店的一次性拖鞋使用，她担心浪费。”李雪还记得有一次自己洗头后因用浴巾擦头而被自己姐姐“教育”，李冰冰伸过手来与李雪“抢”那条浴巾。“她觉得我应该用小毛巾擦头，擦个头用浴巾很是浪费。”

　　看上去，李冰冰就像自己团队的政委，而李雪扮演的则是司令角色。“我负责日常团队管理运营，很多事情不可能李冰冰亲自来做，我一方面承担品牌方、制片方与李冰冰之间的协调工作，一方面组织我们团队去进行辅助工作。”在李雪看来，自己和姐姐的性格很相似，尽管连长相都很相同，但自己和姐姐的人生定位截然不同：“有时候看她工作的辛苦程度觉得当明星真是很累，我们团队就是尽可能让她专心演艺事业，减少各种演艺以外的烦恼。”

　　《变形金刚4》的上映让这个6人团队最近忙碌了起来。或许是深感人手不够，最近李雪聘来团队中目前唯一的男性成员。“他来了之后李冰冰就会成为团队中英语第二好的人了，以前她都是我们团队内英语最好的人。”李雪说。

　　有趣的是，这位新人此前没有任何演艺圈经验，在一次偶然见面后，李雪决定让这个此前在一个跨国公司负责品牌管理的人加入团队，她看重的，正是他身上最明显的标签：流利的英文和国际品牌管理经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