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朔八年首开聊:爱情是惊鸿一瞥不知下落

2015年02月08日19:03   南方人物周刊 微博 收藏本文     

  阶段性浮出水面,然后阶段性消失,似乎成了一种习惯。他特别崇拜法国一哥们儿,年轻时是特有名的作家,然后突然消失了20年,后来法国文坛出来一新秀,大伙儿一去采访,发现还是他!

  出于虚荣他也想象过自己也要这样干一把,出于另一种虚荣他又放弃了。多年来顶着“厚颜无耻”招牌的这个人,其实脸皮薄到极点。他曾经写过一年的博客,后来主动终止了这种消耗性的网络写作。“感觉自己空掉了。”

  在某次小说再版的时候,他这样写道:“这几本书都是十年前或更早的时候写的,那时我很自以为是,相信很多东西,不相信很多东西,欲望很强,以为已知的就是一切了。这些书里的人、情景和一些谈话是那时我经历过的,在生活中也不特别,仅仅因为我不知道更多的东西,才认为有趣,虚张声势地写下来。这些情景不在了,这些人也散了,活着的也未老先衰,我也不再那么说话和如此看待自己,所以有时我觉得自己失去了继续写作的能力。”

  世纪之交,王朔陷入系统性的崩盘,“哭都哭了好几年”。梁左、他爸、他哥都在那个时候相继去世,“哐哐哐连着来,感觉一星期就死一人儿一星期就死一人儿。”虽然他长期以来跟父亲关系不好,也一直对高压的父权抱着反抗情绪,可父亲走了,他还是感到“上面连着的那条根断了。”

  死亡是一种排队,每个人迟早轮到一次。他的同龄人已经排在了里头,挚友亲朋,上午还好好的,下午倒下就没了。对死的恐惧,对生的怀疑,他像个溺水之人到处乱抓,但酒精、麻醉、幻像、佛经、圣经、道德经、中学物理课本都统统救不了他。

  泪窝子特别浅的那几年,他生出一个幻觉,觉得自己突然特别理解女的,几辈子都是女的。他像《红楼梦》里的贾宝玉那样,相信女性是更纯粹、更性灵的物种。在这种幻觉的支配下,他心软得一塌糊 涂,眼泪掉得一塌糊涂,“见不得这个世界上任何一个角落的人受一点委屈,觉得全世界的苦难都与我有关,而且我不但见到了这些苦难,我还是所有苦难的作恶者。”

  他终于熬过来了,带着劫后余生般的了悟,也渐渐恢复了事功。《非诚勿扰2》里,用对死亡的态度,代替了贫嘴的爱情,《私人订制》则是新时代版的3T公司。新近出炉的两部电影又跟王朔有关:一部是圣诞节档期,姜文的《一步之遥》;另一部是情人节档期,徐静蕾的《有一个地方只有我们知道》。

  与姜文合作过的编剧都要忍受创造力被导演榨到极限的痛苦,且姜文强烈的个人气息如硬盘格式化一般,消弭了所有编剧的风格。(跟徐静蕾合作是另一种语境错位,电影里90后小鲜肉的爱情,已经不是老王的主场了。

  关于王朔,一直有很多互相矛盾的描述。在大众评价体系和在朋友评价体系里的他,是两个人。

  一度他被外物所挟,仗匹夫之勇,逞口舌之快,眼光毒,嘴头狠,到处藏否人物,得罪了不少人。当然也有人骂回来。王朔说,我其实乐意别人挤兑我,只要你说的有意思。他对赞美的耐受点很低,比起骂不到点子上,夸不到点子上更让他受不了。

  《南方周末》曾经登过一篇文章,标题是《我看王朔》,把王朔挤兑得够一呛,而且句句扎在穴位上。有读者表示大快人心骂得过瘾,结果一打听,这篇文章是王朔自个儿写的。

  “我尽管调侃别人但是我一直是有自嘲的,我不敢说我调侃你一句我自己没事想溜过去,我一定给自己也找补一句。”他不在乎外面的人怎么看他,但是身边人的评价很重要,就像少年时漫天淘气,老师怎么批评都没关系,不能被身边的伙伴否定。

  “我小的时候认为,总有那 么一群人比其他人更加纯洁、高尚、正确,我先以为解放军是这样的人、教师是这样的人;后来以为作家是这样的人,或者搞文艺创作的应该是这样的人。于是我好 不容易要挤进那个圈子,想让自己变得更好一点,结果发现哪里的人都一样,哪个圈子也不比另一个圈子高尚多少。”这是王朔式的幻灭。

  理解王朔的行为和思想都应该到他的童年去寻找线索。陈丹青说,那么多写文革的作品,只有王朔《动物凶猛》以及改编成的《阳光灿烂的日子》捕捉住了文革的那种气息。钟阿城说,《动物凶猛》是对青春期的一种清理,《看上去很美》把这种清理延伸到了童年。

  方枪枪式的童年,就是试图混进主流却一直被拒绝最后干脆顽劣到底,放大一点来说,这也是王朔一生的主线。他曾有一种大院子弟天然的优越感,认为大院之外的市民都叫老百姓,“我们是优秀人种配的。我爸是南京高级工程学校第一期第一名,我妈是第三军医大学的校花,第一名。我爸是第二野战军,破译密码的。”小学一年级之前,王朔一心想成为好学生,那时他聪明,容貌也俊俏,若是乖巧点,满可以成为老师的宠儿。到了二年级,咣当!文革开始,一切全乱套了。

  他的童年仿佛在那时候被冻住,然后无序的青春期又被拉得格外漫长。直到现在,他都没有摆脱童年的审美,以及孩童的心性。他喜欢的女孩永远是单纯、干净、带着书卷气息的优等生,没有发育的体态,仿佛是个孩子。

  看起来他还将随身携带着这种偏好,直奔暮年而去,“这种口味搁现在变成恋童了。”朋友们已经认不出他十八岁时的照片,镜子里老王瘦了胖了又瘦了,但他瞅自己还跟十八岁时一样,浑不知老之将至。

  在他的《我看王朔》里,他像抖包袱一样,坦白了自己的师承。在文学上是雷马克、海明威、约瑟夫·海勒,在电影上是《美国往事》、《夏日恋情》。然后,为了自嘲,他拉长了这一名单,又添了许多朋友:梁左、冯小刚、姜文、李晓明、叶大鹰……

  语言上的师承也其来有自。“我的京味 儿跟老舍不一样,老舍是旗人,讲的是官话,官话讲究文雅。我的语言来自北京朝阳门城墙根下听来的北京市井土话。”部队大院儿里人来自五湖四海,其实并没有 说“京片子”的人,当他听到纯正京腔的时候简直被迷住了,老北京话俏皮,爽利,夹杂着大量脏字,粗鄙而又极其生动,野气扑人。

  他自知不擅描写,最大的特长就是对话,及至看到西方的对话体小说,就明白这活儿自己也能干。“从没觉得写作是一个特殊的能力、是一种才华,也不觉得可以靠这个谋生,就跟说话似的,谁不能写啊?当然那时候也没有活着的作家,没有一些人在写作,书都是死人写的。”他们这一代人的幸运在于,在他们之前,有一个长达 十年的文化断档,处处都是空白点。

  那又如何?好作家原本不世出,几百年才有一个。在他心目中,中国配称得上天才作家的,寥寥。屈原是一个,高过李白;李白算一个;杜甫算半个,主要拼勤奋,低于李白;然后《红楼梦》的曹雪芹当然要算一个。

  用一只手就数完了。

  在万人空巷的《编辑部的故事》和《渴 望》之后,大众以为王朔已经跻身“主流”,连王朔自己都产生了同样的错觉。但很快,事实不露痕迹地教育了他。在狭窄的主流话语体系里,他曾经是个“痞 子”,也将永远是个“痞子”。当时他的好友郑小龙是北京电影艺术中心的副主任,中心正猛招人,冯小刚赵宝刚都是那时候被办进去的,一跻成为“公家人”,只有王朔始终被档在门外。他第一次当导演的《我是你爸爸》在国内被禁演,他改编池莉的《一去永不回》在97年“清理精神污染”被认为宣扬“灰色人生观”,审查被毙。王朔因此掷下笔,去了美国。

  “痞子文学”这枚标签深深触怒过王朔,“合着都把我当成什么人了!你们说我流氓,你们才是流氓呢!”

  如今,走在从“知天命”到“耳顺”之间的老王,开始懂得用另一种方法为自己正名:“氓,民在野。集疏‘美民为氓’通疏,男子不相识之初称氓,约与婚约称子,嫁则称士。”所谓“流氓”,既美且野,自由而单身,美男子是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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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编: BLANK)

文章关键词: 王朔徐静蕾记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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