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小沁/文 郑福德/摄影 陈植/摄像
新浪娱乐讯 就在本届戛纳电影节金棕榈大奖揭晓的前一天,《聂隐娘》剧组才姗姗来迟地与媒体坐到了一起,畅聊有关电影的幕后故事。熟悉戛纳电影节的人知道,等到电影节结束才离开的竞赛片主创,很可能都是被组委会劝留、做好领奖准备的。在日前出街的场刊评分中,《聂隐娘》也与另一部参赛片并列高居榜首,甚至有外媒已经预测《聂隐娘》夺下金棕榈。无论最终结果怎样,这些风向似乎都已提前指明,蛰伏七年的侯孝贤,再次迎来了“最好的时光”。
在这个气氛略带紧张的时间节点上,记者们没法不关心获奖的可能性问题。侯孝贤却把外媒的好评看得很淡,只说,别信这个。他更爱讲拍电影的事儿,唐传奇什么样,演员怎么选,镜头怎么拍,打开话匣子就滔滔不绝,把大家逗得哈哈笑。毫无疑问,《聂隐娘》将成为中国影史上最独树一帜的武侠电影之一,它古韵悠然,如一首雅致的唐诗。当日侯孝贤亲口证实,《聂隐娘》已在中国内地过审,版本与戛纳放映的一样,具体档期还未定。
围坐在侯孝贤身边的,是与他第三次合作的舒淇[微博]、第二次合作的张震[微博],以及周韵、许芳宜、谢欣颖。侯孝贤说张震很闷,舒淇性子很直,现在都是他们最好最成熟的年华。有记者跟舒淇打趣,问她会不会像电影里那样跟一个男人归隐江湖,侯孝贤听到抢过话头说,都是天天被你们逼的,她就得隐退啦,扭头又吩咐舒淇道,“不要理他们!”在场主创和媒体笑作一团。
一、《聂隐娘》场刊评分最高,是金棕榈热门候选?
侯孝贤:别信这个,评审是评审,得奖这个东西,我讲了很多次。每年评审的结构你根本不知道。上次我带舒淇去领技术奖,我跟她说,你看哪些评审年纪比你还小。这里的评审每年都会调节。有一年,一个获奖电影和我的差不多,没什么人看得懂,所以第二年就调整了。
每一年的评审结构我们没法判断。电影节的调节方式就是看去年的状态。评审的选择会根据上一年搞得不一样。我来了太多次,这个是第七次了。但得奖必须有它的原因。演员,导演,这些还是得在一个水准之上的。
二、微博上有人质疑《聂隐娘》故事性不强?
侯孝贤:很正常,有些人看的是不一样,这个就是盲人摸大象。现在大家习惯看好莱坞的,但你信息不能断,这样就是一个拍片的方式,全世界不光这样一种方式。但好莱坞太强大了,他们那种传递信息的方式让大家接受了。
三、如何理解《聂隐娘》里的侠义?
侯孝贤:《史记》里有游侠列传,你如果看唐人小说,也有很多刺客,你说侠女那个,是侠客么?不是。他们的侠的定义,是仗义还是个人风格,或者杀一个人救千百人,各种都有。后来因为武侠小说,把侠义变成了打抱不平。
最好每个人看这个电影都不一样,我不会评论,爱怎么看怎么看。盲人摸象,层次不一样。影像在早年是很纯粹的,但它不是文字,文字的想象力很强,像《百年孤独》那样。好的影像出来,你也会有想象,但观赏必须看个人的经历,修养,文学,各种东西,导致你看法不一样。有时候创作者的状态是,他可以做到但不能说明,怎么来的不知道。但这个电影这个样的机会不大,比如,摄影师意见很强,你会被他引导,演员很强,你也会被他引导。
我的电影,剧本摄影机放到那里就OK 了,我不会去调整,试戏就会限制你的形式,你会压得很紧,最后是他们演员自己进去了,所以我很松,镜头很远,你的长镜头调动就行了。你换镜头就好了。所以我不喜欢排戏,怕他们固定。他们怎么解释都可以,他们进入,投入,就会有神采,哪怕和我原来设计得不一样,也没问题。
我不想安排东西,真实的人生每个都不一样,所以不能要求必须怎样。你注重结构,注重戏剧性,这里必须打一巴掌,那里必须掉一滴眼泪,那样是别的导演做的事。
四、主演们各自最喜欢的一场戏?
张震:我最喜欢的是我演的那场戏,许芳宜老师跟舒淇那场在山上的戏,云飘过来,他们走过去。这个戏不是电脑做出来的,但力量更强。我跟摄影师聊天,拍这个戏是要观察很久,观察山的变化,他们觉得可能做成这个样子,拍一个电影有这个感受,才好。他拍出来的样子超乎人们的想象,这个事让我印象深刻。
舒淇:我突然想到我们拍那场戏的时候其实挺危险的。道姑站在山那一边,风很大的,接近海拔3000米了,在神农架。我看到云在山下,太阳比我们还低,云慢慢涌上来,感觉你就像是踩在云上。拍戏的时候我们经常在等,等风,等云,等鸟叫。
我一开始取大寮首级时,侯导说,快来,我赶紧跑过去,但摄影机还没跟来,侯孝贤很着急,机器呢?那个景色很漂亮,一下子就没了。我们经常在等,等的不是人的情绪,是风景这种“颜料”。
许芳宜:我是这里的大菜鸟。我看完电影之后,特别是最后的音乐响起,我就用力地揪了一下,太美了。一个角色所呈现出来的孤寂,让我有很深的感触。看着每个演员那么精彩,从服装到美术那么多细节都很好,我觉得这个真的很不容易,一个人走了很长一段路之后,我觉得自己差不多眼泪都掉下来了。每个角色,嘉诚公主说的青鸾其实代表每个人,每个姑娘都很孤单,但也很骄傲。
侯孝贤:台湾一个记者看完跟我说,那段舞,就是我,没有同类。
周韵:我看完这个电影,画面在我的脑袋里就消失了。我来之前看了黑泽明的《保镖》,我觉得里面的男人很帅,那个劲头很像导演,又很细腻。这个电影也很细腻,所有的画面,都非常美,我们有时候习惯用看和听去感受电影,但这个电影带我到了一个世界,这个电影有一种空间,给了我特别大的想象。我太长时间没看过这么古典这么简洁的电影,这个电影像个石头,是那么有质感,我会觉得想去触摸它,很难用语言去表达。我觉得最期待的是导演最后那个镜头的到来,但又超出了我的想象。我一直在讲,他幽远地走过来,然后又走远,我说,这样就结束了?第一个反应,还没看够。第二个反应,它就该这么帅。这就是一个老帅老帅的电影!
五、为何坚持用文言文对白?
张震:台词跟剧本一样很难读,要花很多功夫。我们看唐人小说,三页纸我都读不完。现场还是有困难,文言的对白,还要变得很有生活感。
侯孝贤:文言文,其实它就是一个字一个意思,商朝的时候,要记录,要刻下来。但我们看到的这个其实不是文言文,但接近,不是白话,所以比较难。以前人的讲话,比较简洁。现在不行,比如台湾,经常讲失礼失礼了,其实这是个礼的问题。文言文是书写用。里面的师父讲的就是当时的口语了。
六、《聂隐娘》编剧有朱天文、钟阿城、谢海盟,这个幕后组合的缘起?
侯孝贤:一开始是跟钟阿城合作,我们俩去美国,那时候还很早,我跟他聊,双胞胎之类的想法就是他的。之后我就跟谢海盟他们聊,他出了一本书。他下笔如腹泻,快得不得了,记忆力也特别好。他比较年轻,所以有些奇怪的东西,最后是我来判断,形成结构。结构好了没用,拍的时候是另外一种事情,看你的条件来调整。
七、在中国大陆上映的版本会跟戛纳一样吗?文言文会不会让一些普通观众觉得观看吃力?
侯孝贤:这个是过审了的,没有其他版本,到时候会有字幕。戛纳的字幕做得很好,非常简洁,又有点古代的感觉。
八、翻译经常会损失一部分韵味,怎么能让中国传统文化更好地传播出去?
侯孝贤:那是你们的责任嘛,我都快70岁了。网络世界越来越快的,除了文字是不够的。文学是有人翻译的,最早我这个是三段故事,聂隐娘,侠女……没拍,隔了很久之后,干脆只拍聂隐娘吧。
翻译很重要,莫言[微博]得诺贝尔也得靠翻译。马尔克斯的《百年孤独》,那是文学高峰的作品,全世界都能看。它对文字形容的想象,跟影像形容的想象是一样的。你看完之后有想象,那才是对的。它不是死的,不是你打一下,然后展现出来,他脸上有只苍蝇。
九、如何评价舒淇和张震?
侯孝贤:都长大了,都成熟了。我们是朋友,但他们的个性我都知道,张震比较闷,舒淇很侠义。我跟她合作第一部的时候,是拍广告看到的,好像是拍沐浴乳。她很自信,很自在的呈现。我就去找她当时的经纪人文隽[微博]。文隽说没问题啊,然后舒淇就来了。她说,你是大导演,她当时的气已经出来了,我只能不动声色开始拍,她没排过戏。当时她演舞女,我让她拍拍拍,完全没有试戏,就看着她要拿椅子砸人了,赶紧喊停。她自己会进步的,那种纯直的个性,就是那样。但舒淇演戏,演完之后有些细节她自己都不知道的,所以那次我们来戛纳,她回房间就开始哭。
十、李安、王家卫、侯孝贤的武侠片张震都出演,是什么气质吸引了这些导演?
张震:可能我上辈子就开始练功吧。我跟侯孝贤是第二次合作,上次是《最好的时光》,只拍了两个月。那次准备的不是很好,可能导演不满意,我也不习惯他的拍摄方式,他拍片比较安静,舒淇的角色也比较沉重,我们的氛围比较紧张,但那个戏拍完之后导演就跟我们讲聂隐娘的故事,这些年他不断给我们资料看,因为我们有过合作,大家彼此比较了解,导演在旁边观察我,觉得我们适合这个角色,所以就来找我。
导演说了,我们有个通关秘诀:我们都只是一个人,没有同类。我看舒淇一个人在走路,感觉没有人会了解她,没有办法释怀这个感受。导演就是要讲这个氛围,这是我的理解,一个人的孤独。
侯孝贤:你们为什么不问我为什么找周韵?我去他们家,她远远地跟老公说关于侠客的问题,我听到了,原来说要拍张艾嘉叔叔的作品《侠隐》,还想让我去演。我一看,觉得她就是我要找的角色,我的眼光准吧?
周韵:我当时觉得导演下面的演员都很乖,没想到张震的爆发力太强大了,从1一下到100。
张震:是导演的指示啊,他说田季安就是“爆发力很强”的一个人,就这么抽象的指示。但重点是我要砍的花瓶只有4个,如果都摔烂了就没有花瓶了。
(何小沁/文 郑福德/摄影 陈植/摄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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