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采访:张扬携《昨天》将赴威尼斯参赛
印象中在第六代有才华的导演中,张扬算少数中的一个。他与贾樟柯、娄烨、张元他们最不同的在于,他的每一部电影都与观众见面,甚至被大多数观众认可并喜爱。这在我看来又颇会难能可贵,因为他不仅在自己的影片中坚持艺术个性,还照顾到好不好看这个商业性的问题。他的处女作《爱情麻辣烫》是市场中的大赢家,《洗澡》同样有票房又有口碑,
在圣塞巴斯蒂安这样的A类国际电影节上获最佳导演奖,无疑对正在这条路上探索前行的他是莫大的鼓舞,于是才坚定了他要以纪录片形式拍故事片《昨天》的信心。《昨天》还未在国内放映已获得今年威尼斯电影节的邀请决逐新单元的青年导演奖,作为此单元中的20部参选影片,入围只有前三名,而张扬说结果又是个意外。不论该片最终是否得奖,记者都希望这部影片将来在市场的票房和口碑同样是好得意外。
记者:你的新片《昨天》以半纪录片的形式入选威尼斯电影节,你认为能否获得评委的认同呢?
张:很难说。我觉得电影节得奖很多都是意外因素,要看各人的喜欢程度,而每年评委都不同,今年参加这个单元决逐的有20多部电影,我没有看过其它,很难判断。
记者:任何导演拍电影都一定是有话要讲,那你当初拍《昨天》的初衷是怎样的呢?
张:我与贾宏声是很好的朋友,我认为他是个好演员,一直想与他合作,但总没成,他戒毒后跟我讲过他和他家的故事,我觉得挺好,这是一方面,另外,我觉得贾宏声在生活中是个很有意思的人,他身上有很多大家不知道的东西,于是我就采访了半年,想以真实故事为基础进行一些加工,虚构都很少,但因为他讲的是些流水帐,我必须做一些整理归拢工作。
记者:《昨天》在讲述故事的方式上与前两部有哪些不同?
张:都不同,会以采访式方式讲述,有些戏剧的因素,但没有明确的高潮,不是特逻辑性,基本的电影语言都有,像闪回,画外音等,以纪录片形式讲述一个人的生活轨迹,必然分成段落性的。我想年轻会爱看,年纪大的人也还行,说到底还在于片子好不好,观众并不太强调说电影非得以哪种形式叙述。
记者:为何要选择真人(片中除贾宏声妹妹全是生活中的真人演)演绎这种方式来讲述故事?
张:关键是看他们家怎么来面对这件事,因为之前关于他们家的事传闻很多,如果编一个故事安几个假名的角色来拍还不如真实展现,另一方面是希望观众看片后对贾和他的家人有正确认识。
记者:虽然是纪录片形式,但面对镜头那刻我相信任何好演员都有演的成分在内,那你怎么区别这种表演与真实再现的不同呢?
张:其实任何形式的纪录片都会有演的成分,不管是找一帮人来演一遍还是导演对片断进行提炼这中间都含有创作者的主观想法,百分之百的纪录是不可能的;而电影要进入市场,纯纪录片目前在中国还没有基础,大家还是希望看有一定构思的影片,要完全拍一部纪录片对我是个挑战,所以我在拍摄和剪辑时都加入了自己对生活的看法。
记者:那这部影片中你希望向观众表达你怎样的想法呢?
张:没特别的主题,只是客观表现,我认为个人生活是很复杂,大家感兴趣的是这个人、他经历的变化,同时带出这一代年轻人的想法、社会的变化、他与父母间的关系等,把这种生活展现出来然后由观众去选择。
记者:对于贾宏声这样一个不太知名的人来说,你表现他的生活对观众的吸引力有多大呢?
张:其实不管他是谁,影片主要还是写了普通一家人的生活,带出社会的变化,这种吸引力应该在电影本身,靠口碑吧,很难做商业上的宣传。
记者:你如何评价演员在片中的表演呢?
张:我认为分寸很难把握,贾宏声是个好演员,但他以前演的也是他自己那个样,到现在真正演自己时也与过去差不多,无非是把生活里的状态展现出来。其实我看到他生活中很多面,但他在影片里反而表现不出来,不够丰富,还有他妈,有点紧张,反而会有表演的成分,我就是尽量让他们还原成生活中那样。我很满意他们的表演,尤其是他爸。
记者:其实从你第一部影片《爱情麻辣烫》到《洗澡》,再到《昨天》,有一种比较明显的导演发展轨迹,那就是没钱时先拍商业片,有点钱和名了开始拍比较艺术的影片,最后再到完全个人艺术,你认为这中间有没一个明显的成长足迹?
张:有这种因素。但三部影片还是在一个轨迹里做,刚开始我没能力、精力、投资呀什么的,做了两三部后可做些尝试,走得远一点了,但一直在延续。这三部影片都是为自己拍的东西,每个阶段我都是明确的想法。
记者:从观众的角度来说,你是否认为《昨天》的票房比前两部乐观?
张:这很难说,票房很多时候是意外的,像《洗澡》当时我也没觉得不一定比《爱情麻辣烫》好,但在国外卖得特好,但在我看来观众会喜欢。
记者:你对这部片的评价与满意度是否超过前两部?
张:肯定。前两部是完全构思出来的,人为的东西,而这部是我生活的一部分,从血液里冒出来的,质感都不一样,更有生命力。
记者:你认为影片还存在哪些不足?
张:还没见观众不好说,比如现在用的这种纪录片方式是否最好,我也是在尝试。
记者:从你的谈话看出,你似乎很看重观众的评价?
张:我会坚持自己的东西,但观众一定是最主要的,拍电影最终是要观众来认可,这不像小说、绘画可以关起门来孤芳自赏,电影是要放到电影院里去的,现在已很难有纯粹的艺术电影了,艺术电影也需要生存空间,需要市场回馈,只是市场不同。虽然我知道一部电影不可能所有人都喜欢,但我一直希望自己是能得到观众认同的导演。
记者:你的处女作是《爱情麻辣烫》,一般导演都会选择自己熟悉的题材拍,你是否也出于这个原因?
张:有那时的历史因素,大气候不允许拍更尖锐的东西,可行的也就是爱情,而且不违背自己,我是从内心想去拍的,即使包装成了商业片,但还是探讨了人的情感和一些社会问题。
记者:第二部影片《洗澡》你是作为艺术片来拍的吗?与第一部的转变会不会有些痕迹?
张:《洗澡》是艺术和商业的结合,比第一部有一些变化,题材差距挺大,我拍摄时也是想两者有变化,《爱》片是部青春都市片,易认可,《洗》片就特想做一个更沉的东西,带着点思考,有点反差才好,当时也是看是否能成功。
记者:《洗澡》在国外获六项大奖,你认为国人喜欢它的原因更多是题材还是讲述方式?
张:外国人喜欢它还是因为写的是小人物的生活,家庭的概念,挺温暖,这与他们的生活相似,故事、人物关系都有共通之处,易懂,不像以前中国电影老是解读中国历史和文化。
记者:以前老有人说张艺谋的影片在国外得奖是因为他老拍中国落后的东西,你认为是这样吗?
张:这个原因可能有,但不是主要的。外国评奖一样是看你的电影好不好看,本身的故事、人物、质感等,全世界每年送展的电影太多了,为什么一定要颁奖给中国呢?还是代表整个电影文化水准的才行,还有很重要一点,他们挺看重电影的批判功能,但猎奇的感觉肯定有,包括中国人看美国片也一样。
记者:中国的影片总是在欧洲电影节得奖而无缘奥斯卡,你认为是否由中国电影的小成本制作决定的?
张:以前中国导演都看不上奥斯卡,因为它主要是衡量商业因素,对艺术的要求一般。而欧洲电影节更鼓励原创,有特点的影片,相对来说,亚洲电影制作不大,靠思想取胜,在这种电影节可能更受欢迎。
记者:作为第六代导演,你的每一部片都走地上的路线,你的经验和想法是怎样的?
张:我从一开始做电影这种感觉就特强烈:我的电影一定要面对中国观众!如果我的电影影响不了中国观众,那就失去了很多意义,导演的野心也就在这,他表达自己的同时希望对人群发生作用力,尤其是带批判性的东西,如果观众都看不到那意义何在?
记者:你是学话剧导演的,那你感觉话剧导演与电影导演有何不同?
张:根本上没有什么差别。都是通过一个东西来表达自己,但话剧导演过瘾之处在于艺术创作过程更多些,每次合作的对象都是演员,通过沟通可以看到表演每天都在进步,比较简单;而电影是一次性的,需要诸多部门配合工作,演员演好了不一定就能明显看到电影的进步。
记者:这几年对第五代的批评越来越多,你如何看待第五代的老去和第六代的青黄不接?
张:挺正常的,年龄到了吧。不过也看个人,这两年他们确实没什么好作品,这就说明是在退步,没准过几年他们又拍出一部好作品呢,不过从这一拨人来看已经没特别激动人心的东西了。而新导演我认为还是有好作品的,只是不能宣传发行,走地下路线,他们的命运就是这样。不过这年代要出惊世骇俗的作品比较难,时代不同了,每个人的社会心态都很慌乱,很难像以前那样沉得住气去做一些事,完全看个人的把持能力。
记者:你对中国电影的发展前景乐观吗?
张:还可以吧,从创作的角度来看挺活跃,投资人、拍片的都挺多。
记者:你认为在中国目前的电影生存境况下,年轻导演应该做些什么努力才能促进这个市场发展?
张:电影要多点样式。现在很多导演一出道就想搞艺术,十个中国导演有九个要拍艺术片,人家美国艺术片也是靠强大的电影市场才维持住,中国必须先建立市场才能分化市场,否则艺术电影就没有生存空间。现在老说培养导演,我认为大师级的导演靠的都是艺术悟性,是天生的,培养的只能是职业导演,然后把他们放到一个圈子里去踏踏实实地做事。
第二次采访:张扬威尼斯归来张扬去威尼斯前,所有人对他寄予厚望,关于《昨天》,他最没信心的就是怕半纪录片的方式大家不大接受。从威尼斯回来,他虽然没能获奖,但看得出他仍然是开心的,因为他看到了国外观众和影评人对影片的肯定和认同。就像他说的,获奖只是一种鼓励,不可看得太功利。所以他回国后还准备对影片做最后修改,有了这种心态,国内观众更应对10月即将上映的这部新片充满期待。
记者:《昨天》参加威尼斯影展的反响怎么样?
张:挺好,放了三场,反响很热烈,掌声挺长,后来我在多伦多时看网上一家意大利报纸评论挺高,我在那几乎接受了50多家媒体的采访。
记者:他们主要关注你影片的哪些方面呢?
张:关注影片内容呀、中国的毒品问题呀、真人真事如何拍呀、还有贾宏声演自己的感觉怎样啦等等。
记者:在国外接受采访与国内是否感觉不同?
张:是。他们问的问题都很专业,有些还是专业影评人,干了一辈子,而国内记者大部分是二十多岁的小孩,刚毕业,问题都挺幼稚的,没有对电影的见解。
记者:去之前是否得奖压力挺大?
张:一点压力都没有,在出国前我一直在忙别的事,如果得奖那是意外惊喜。就算是这次得奖的印度导演也是惊喜,因为之前听发行公司的人说看片反应一般,所以得奖有点意外。电影节经常这样,这与评委会主席的爱好有很大关系,一般七人团里他能决定三票。
记者:参赛的目的主要是为了影片的海外发行还是其它?
张:都有。包括让国外了解我的电影。
记者:这次华语片除了《海鲜》全都落败,你怎么看?
张:其实有时媒体考虑得太功利了,中国片能参赛本身就是一特好的事情,不管大小奖都是一种鼓励。
记者:之前还有文章说周迅有可能封后呢,结果也是没得奖。
张:那简直是不可能的事!还没比怎么就能知道结果?就是大导演去参赛也不可能有把握。
记者:有文章说电影节有所偏向,将男女演员奖都颁给了本国演员,你怎么看?
张:不会。如果要偏向,那干脆把大奖直接给他们就行了,电影节之所以引起大家的兴趣还是因为推崇好电影。
记者:影片现在终于与观众见了面,你的信心是否也回来了?
张:走了一圈回来,发现观众的检验是挺重要的,我现在没准还想做一些小修改,有些段落可减短,但自信是没问题的,我一直对这部电影很自信。其实参赛的影片水平都差不多,只是口味的分别。
记者:你的影片是通过正规渠道送展的,从剧本到最后完成,影片有没做一些牺牲?
张:肯定有,但人都离不开环境的制约。包括美国电影也是,局限是相对的。当然我们希望自由度能更大一些,但不要完全埋怨这个时代。
记者:你觉得《海鲜》拍得怎么样?
张:挺好,很真实质朴,我觉得挺狠的,主要是说导演对分寸感的把握很直接。
记者:你现在有没计划下一部影片,会偏向用明星还是新人?
张:正在选下个剧本,演员对我来说无所谓,只要适合,我更爱没名的演员,合作起来更舒服,可以看到他的进步,成长。而大演员呢,有独特魅力气质,如选对了会为影片加分,而新人有可能砸了影片,没有绝对的。
记者:你对现在的一些年轻明星表演如何评价,像周迅、章子怡?
张:周迅是很有灵气的演员,属于天生的会表演的那种。而章子怡呢,用对了感觉就会比较好,她的几部戏还是有反差的,不过演员的选择较被动,能有机会上戏就不错了,哪还能挑!只有到名气大了才可能选择,年轻时唯一的选择就是多尝试多接戏。
记者:陈果这次也落败了,你个人喜欢他的电影吗?
张:一般。只能说《香港制造》感觉还可以,但我更喜欢台湾导演的片子,像侯孝贤、杨德昌,底气足,不过陈果相比香港其他导演来说,气质可能会更好点,他比较关注底层的生活感觉。(王家卫、徐克的影片喜欢吗?)我不爱看香港片,徐克早期的电影像《新龙门客栈》拍得挺棒,达到商业片的极致。王家卫的影片感觉很好,电影手法尝试也很好,但气不足,影片里边的东西挺简单,不过给观众有一种视觉的满足感。(南方都市报记者谢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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