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晓龙:允许观众挑刺证明社会多元化

2013年05月02日18:49  精品购物指南 微博

  “冯小刚在模仿王朔的喜剧样式和语言方面非常像。”所以,当众人怀疑美工冯小刚的编剧能力时,郑晓龙毫不犹豫地把机会留给了他:“他愿意就让他来呗,写的好就用,写不好拉倒。”

  很多年过去了,冯小刚对郑晓龙一直心怀感激,他说:“郑晓龙是很有性格魅力的领导,托着这一伙年轻人起来的。”

  “谁能干,谁想干,谁努力干,我们就给谁机会。”

  被托起的还有当年的工人赵宝刚、食堂大厨刘二东、司机沈涛、摄影助理安战军……

  赵宝刚拍完《四世同堂》后,再回首钢就待不住了。他调到中心当剧务,《渴望》开拍时,郑晓龙让他做导播,很快,赵宝刚便熟悉了现场调度、多机拍摄。

  《编辑部的故事》开拍没多久,正在家中养病的郑晓龙听说剧组人员掐了起来,拍摄进行不下去,便匆匆赶往剧组了解情况。之后做出决定,换下演戏有问题的“主编”,换下跟导演不对付的摄像,同时把不熟悉多机拍摄的导演一并换下,他调来在《渴望》中攒足经验的赵宝刚。拍摄最终回到正轨。

  要感谢那个唯才是举的时代,感谢时代中思潮翻涌的每个人,当年的北视中心给所有年轻人鱼跃龙门的机会,他们与广播学院联合成立大专班,教室就设在中心食堂。几十个没有大学学历的人,统统被安排进了大专班,这其中就包括冯小刚、赵宝刚、沈涛。

  “有了大专文凭才可以评职称,有资格做导演。中心还出了尤小刚、安战军、陈燕民,当时在食堂做饭的刘二东,现在已经是大制片人,是唯一因为获奖走过奥斯卡红地毯的中国内地人。”

  刘二东,圈内无人不晓,他是李安的中方制片人。当年在北视中心做饭,他心思活泛,想去剧组见世面,于是,郑晓龙给他介绍机会,先是在剧组当剧务,之后一步步做到制片、制片主任,慢慢培养起剧组的管理能力。

  “那会儿有一句话叫不拘一格降人才,就是谁能干,谁想干,谁努力干,我们就给谁机会。而且都是一帮人带着新人做。”

  后来与郑晓龙联合执导《永不放弃》的导演沈涛,就是被一个叫梁世龙的摄影师带出道的。当时他只是一名小小司机,因为剧组缺人手,沈涛前来帮忙,被梁世龙看到,说:“你要想改行,我带你。”加上沈涛自己聪明肯学,在后来《四世同堂》开拍时,他被推上了副摄影的位置。

  “我们就刨一坑,让别人跳去吧。”

  《北京人在纽约》是郑晓龙真正意义上的导演作品,在此之前,《渴望》《编辑部的故事》《凯旋在子夜》都有人找他做导演,他都把机会让给了别人,他说:“当领导,就要有这种胸怀。”

  《北京人在纽约》却不得不让郑晓龙亲自出马,因为只有郑晓龙去过美国,当时的出国潮风起云涌,但对中心的大多数人来说,美国的超市长什么样都说不清楚。

  另一方面,郑晓龙同意出任导演,也是想为自己证明。“有些人老以为我就是一个行政领导,凭什么管这管那的?我就是想告诉他们,我懂啊,不相信,我拍给你们看看。”

  资金是最大的缺口,向银行贷款,去企业拉赞助,个中滋味无以言表。当最终费尽心力拿到120万美元的贷款准备开赴美国时,有人提议节约开支,在国内拍内景,国外拍外景。郑晓龙第一个站出来反对。“当时国内和国外情况差距很大,国内连超市的概念都没有,国外房间内部什么样,很多人不知道,你连搭景都搭不出效果来。而且,窗外怎么表现?有太多的不现实,拍完人家会说不真实。”

  决定去美国,大家一分钱不要都想去,别的不说,至少算是一次出国旅游,而且在美国一天还能拿到补助费一美金。

  在美国拍摄就像打游击。有时候跑到朋友家拍,这样可以省去置景场地费。有时候队伍行进在路上,看到街上没人,就马上停下来架机拍摄,拍完立刻撒腿跑人。否则警察一来,掏钱是必然的。而住在饭店的几个美工,经常盯着对面一个专放大件废品的垃圾站,一见到富人们扔下冰箱、洗衣机、柜子,他们就立刻跑去捡回来做道具。

  在美国,遇到的麻烦事也不少。因为不熟悉美国人的法规,剧组还被告上法庭。“当时House里住了四十多个人,按美国规定,我们大大超标了,为这事,他们把我们告上法庭。我们做饭,吃完把垃圾扔到垃圾桶,对美国人来说,中国人做饭产生二次垃圾,他们认为我们污染环境,又把我们告上法庭。我们要应对法庭,还要交几百美金的罚款。”

  寒酸的剧组在某些方面却绝对大毛笔。“我们把钱尽量用在制作上,租直升机,租游艇,这些我们都敢做。”拍完《北京人在纽约》,郑晓龙和姜文不无得意道:“我们就刨一坑,让别人跳去吧。”果然,随后几部有关华人海外奋斗史的电视剧,无一超过《北京人在纽约》。《北京人在纽约》不但再创收视纪录,获得“飞天奖”、“金鹰奖”和“五个一工程奖”,还给当时的出国热潮降了温。借银行的贷款也连本带利全部还上。

  “我不愿再这么混下去了,还是拍片子吧。”

  拍完电影《刮痧》之后,郑晓龙又被召回做中心主任。此时的冯小刚、赵宝刚、尤小刚们都纷纷出走,自立门户,看着手下弟兄们在影视界一个个飞黄腾达、呼风唤雨,郑晓龙表现得一如既往地淡定。

  “很多人跟我说,他们应该对你感恩,我从来不这么理解,他们做这些也是他们的努力,也是他们在给自己创造机会,给社会创造财富。而且,我不认为他们有名就怎样,我没名就不怎么样。”郑晓龙更欣赏默默无闻的身边人。“我的一个老战友,在部队时就很有能力,后来到地方,先是在科学院大学物理所做研究,又做了探险家协会主席,人家没什么名,但我仍然觉得他值得尊敬。现在的社会,名和利就真的这么吸引人啊?我们那会儿没有这种强烈的感受。”

  如果不是出于与生俱来的责任和担当,郑晓龙早就可以撂挑子走人。事后他回想那时的自己,“还有一股理想主义,以为能把事情做好。”

  到拍《金婚》时,中心即将面临转企改制,郑晓龙一面忙着执导《金婚》,一面还要回到中心处理各种繁杂事务。他越发觉得,主任这个差使可以适时放下了。“觉得中心改革改不不去,我不愿再这么混下去了,还是拍片子吧。”

  2010年9月15日,北视中心成立28周年的前两天,中心领导终于同意郑晓龙辞去主任一职。那一刻,做了28年“北视人”、当了26年领导的郑晓龙终于长舒一口气,他说:“我终于不用想每月工资发得出去发不出去;不用设计哪部片子能得‘五个一工程奖’;不用为下一部片子从哪儿弄钱伤脑筋。还有很多事情我想起来就特别难受,比如谁家房子出问题,谁谁跟老婆吵架,哪个导演在外有女朋友,家里人闹到中心来。这些你不得去解决啊。你说,这领导当得有劲吗?”对郑晓龙来说,他更愿意把精力放在剧本策划、剧本创作,他说:“这才是我的强项。”

  2012年,《甄嬛传》播出之前,导演郑晓龙拍着胸脯说:“我敢说,《甄嬛传》是后宫剧的终结者,是所有烂戏的终结者。”这真是一个有魄力、有责任和有能力的人说的有底气的话。《甄嬛传》播出,引发收视狂潮,口碑极佳,“甄嬛体”迅速传播开来。从《甄嬛传》中走出的娘娘、小主、宫女、姑姑们也都一飞冲天,扶摇直上。而郑晓龙,又一次躲在众人视线外,拾起了在他心中藏了十多年的梦——《新编辑部故事》……

  对话郑晓龙

  “允许观众挑刺,说明社会是有多元性。”

  当年,你们都是一群带有自由化思潮的年轻人,会不会被认为是社会的异类?或者,你们比别人有更多的优越感?

  郑晓龙:我们没有优越感,那是别人赋予我们的。我们是有一点自由思想,敢想敢干,禁锢少,胆子大,这没什么不可以,我觉得人的灵魂应该是自由的。

  记得当年你用了一个词叫“头脑风暴”,几个人坐一起聊出一堆故事,那时的创作状态和现在完全不同?

  郑晓龙:确实不一样,那会儿有很多限制。比如《编辑部的故事》差点被枪毙,观众说,你们瞎拍什么呢?一帮神经病,不采访,不写稿,一天到晚凑一块儿胡侃山。确实是因为观念没有解放。我们本来就没想把它当一个真编辑部考虑,我们考虑的是亦真亦幻,通过编辑部这个载体表达各种各样的社会问题。

  像《编辑部的故事》剧组闹矛盾的状况多吗?作为领导,你是不是要四处灭火?

  郑晓龙:我在中心有个外号叫“消防队长”,一有矛盾,我就得到剧组解决矛盾。拍《大林莽》,剧组拍不下去了,我就跑到海南去解决。当领导,就得听各方面意见,做判断,做决定,挺没劲的,是吧?

  你手下一群人现在很多都成了影视界有头有脸的人物,当年你是怎么把他们聚拢到一起的?

  郑晓龙:当时北视中心能够说话算数的人也不多,我是比较早说话算数的一个,又跟大家年龄差不多。当时有一个很重要的提法叫解放思想,你现在搜索一下这个词,还有吗?我觉得还应该进一步解放思想,现在离真正的解放思想还差很远。

  王朔和他笔下的李冬宝有相似之处吗?王朔全身而退,有人说现在的他被神话或者说被边缘化了?

  郑晓龙:人家这两年没出来说话,就叫边缘化?我觉得说这个话的人不厚道。王朔其实是个挺腼腆的人,那会儿还年轻,写这么长连续剧还能写得动,现在写不动了。我们现在也都是很好的朋友,常一起吃饭聊天。

  听说十几年前你就想到创作《新编辑部故事》?

  郑晓龙:2001年,我就想做《新编辑部故事》,一开始想要王朔式的喜剧,很多编剧都信誓旦旦说行,但写出来发现不是那回事。一连换了五任编剧,后来我想明白了,别模仿,放开写。喜剧有什么样式就放什么样式。这么多年过去了,从《编辑部的故事》《我爱我家》到《武林外传》《闲人马大姐》《炊事班的故事》,现在还有《爱情公寓》,样式非常多。我们希望把更多喜剧元素放进去,不拘一格,否则捆着手脚怎么都不成。

  新剧中,从编辑部看向窗外,有上海的东方明珠,北京的新央视,美国的帝国大厦,马来西亚的双子座,台湾的101大楼……这样处理感觉穿帮了?

  郑晓龙:就是想让它变得丰富,这是一个亦真亦假的地方,干吗非得跟生活一模一样?

  关于观众说这部戏夸张、雷,你怎么看?

  郑晓龙:如果夸张就是雷,那喜剧大师卓别林就应该是第一雷人了。我拍这部戏时有一个观影经验,之前看《武林外传》,开始觉得这是什么剧啊?可有一天没把它当成事儿时看,突然扑哧一下笑了。看《泰囧》,一开始正襟危坐,想看看徐峥拍片到底会什么样。后来旁边观众笑,我也跟着笑了。就是说,你别带着审视的态度看,就会觉得好玩。其实允许观众挑刺,挑刺说明社会是有多元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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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编: 大喻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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