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年的秋天,开始无限憧憬起一个莫名的属于未来的年代——2046。那里只是一个未知的寓言,一段恍如隔世的记忆。我自认为是一个单纯到极致的孩子,病态地喜欢着所有感伤而无奈的际遇,永远觉得不安定永远觉得不满足,不知所措的游荡在这个醉生梦死的城市边缘。
2046其实在此刻,并非一个单纯而遥远的时间概念,也绝非一个扭曲的空间场所。它
或许只能是万年历上模糊的一行或是地图上仅有半个坐标的一点。然而,相对于这样的一个抽象理念,作为一个普通观众而言,我个人更期待着一种明显绘制着王家卫标记的独特感官刺激。
2046这截列车行驶得亦步亦趋,好在终于在万众翘首的期待目光中轰隆驶入一个全新的起点,一个完美的终点。这其中曲曲折折的来路,可谓是“千呼万唤始出来,犹抱琵琶半遮面”。
然而就是借助着这样的一个期待值,王家卫吊足了所有人的胃口,可以这么说,电影从一开拍起,无论在列车上载了什么货物,都注定了它的卓尔不群,为日后的大热做好了足够的铺垫,看来即便是炒作,也可以有三六九等之分!
以前曾经听说过对于王家卫电影的一个定义或者说总结,那就是城市边缘人的题材,在他的影片中,所有的人都有种不知何去何从的落寞。他用摇曳的镜头表现着一种人性的支离破碎,他永远都把自己牢牢隐藏在那副黑色的墨镜之下,让旁人、让媒介无从知晓这样的一个鬼才到底是囤积了多少的爱恨情愁在心底。在当今的华人电影圈,王家卫的名字似乎越来越多地和一种小资生活紧密联系起来,一提到王家卫,我们想到的是梁朝伟迷死女生无数的忧郁眼神以及举手投足都充斥着万千风情的张曼玉。王家卫的电影,无疑是在中国大线条大动作的电影世界中,一朵摇曳生姿的奇葩,在大浪淘沙中不乏小桥流水的细腻婉约和精致。
故而,夜凉如水的寂寥午夜,沉寂下原本白天浮躁不安的心,安安静静地看王家卫驾驶着这列奇幻列车,亦或者索性就把自己当作是这列火车上的一个乘客,平和地随着它的轨迹跌宕起伏。
2046里昏黄的色泽摇曳的镜头熟悉的名字,不得不让我想到了花样年华。周慕云、苏丽珍这两个曾经轻而易举就让无数多愁善感的文艺青年哀叹不已甚至掬下一把眼泪的有缘无份的感伤情缘也开始在脑海里慢慢盘旋呈现。
尽管导演王家卫一再强调,2046绝非是大家所认为的花样年华的续篇,而是和花样年华在同一时间内所迸发的创意所在。然而,即便是如此,在我个人浅陋的认识之中,仍然是觉得2046在总体风格上,依旧是种固有模式的相袭或者沿袭。当然,假若再抛开这样一个整体,不乏看到更多推陈出新的变数所在,比如在人物性格的塑造上,花样年华里的周慕云安静、温柔、内敛却又深情款款,而到了2046,同样是由梁朝伟来饰演的周慕云却因为往昔的前尘往事,此刻的纷繁矛盾,为了不得不继续的基本生存,开始变得冷漠、虚伪、狡猾和无情。
然而,有些人有些事就是注定无法遁逃得了的。于是他们在生命的反反复复轮回中不停的相遇,激烈的碰撞,炽烈的纠缠,直至在彼此的最深处留下刻骨铭心难以泯灭的伤害。只是他们又固执地认为,只要一个转身的距离,一个移动的瞬息,任何再通红燃烧的火焰都会灰飞烟灭。然而,王家卫却在此刻固执却着力的表现了一种截然相反的感情理念,当你越是拼命想抗拒想忘却的人和事,反而越是会愈加清晰的记得和再现。
所以,当周慕云再度遇见苏丽珍这个他深深爱着的女子时,他是狂喜的,他是澎湃的,同时也是孤注一掷的。于是,他甘心情愿地在她的眼神中沉溺,被她轻轻投射在身后的那道浅浅目光所左右。于是乎,这次她轻而易举的掌控了他全副的命运。所以,当周慕云义无反顾的提出要到着她共同离开的时候,她却依旧像往日一般平静的从身边拿出纸牌,那一瞬间,周慕云清晰的感受到了自己必然会面对的失败。他们终究只是彼此的一个渡口,当然没有到达彼岸的可能。
和苏丽珍的再次擦肩而过很快就消逝于周慕云的生活,不管是刻意的遗忘还是主观的淡忘。他又开始了一贯的生活方式,并且终于是回到了最熟悉不过的城市——香港。只是他未曾预料,一切都改变的如此迅猛,早已找寻不到原先的点点与滴滴,他再度陷入一种完全陌生的背景之下。然而,就在这般落寞的同时,他竟然又鬼使神差的再次被命运所左右,曾经的旧相识LULU突然出现在他的生活中,这次的巧合让他亢奋不已。然而,命运哪肯这么轻易的放过他们,此时的LULU对于从前一无所知,面对着这样一个比自己更加擅长遗忘的女子,周慕云真的开始觉得措手无策。但是这一切仿佛又并不重要,他只要单纯的去喜欢。
后来是那个风骚的舞女,她易如反掌的挑拨他的心,却没想到最终竟然是陪上了自己的情动。对于周慕云而言,他渴望的只是一种情感或者说是身体上的满足,但他始终却又无法停止,他需要不停不停的去寻觅一种连自己都不明白的刺激来支柱起自己早已虚空的感情世界。
但是,他肯定灼烈的爱过,他把此生所有的爱恨缠绵全给了那个他注定是要失去的女子——苏丽珍,而她的离开无疑让他觉得自己全然被抽空,所以他不得不去寻找很多种相似的感情来填补心底的虚空和漏洞。周慕云的情爱曾经如此无私,然而,当他陷入这样一种无穷无尽的轮回之中,他开始因为自己的无私而自私。突然发现这其中实际上是一种很诡异的驳论,就仿佛尼采的轮回论,一件事物反反复复的重复,结果只是再也回不到最初的虚无。所以,当周慕云和周朝的那些女子经历了一段又一段的感情纠葛之后,他发现原来什么都是殊途同归。只是最初的那份守望让他觉得还有些许的温暖,他觉得其实一直被自己拒绝的过往才是真正所渴望的归宿,他想用自己的方式把昨天继续让感情隽永,然而,当他憧憬着亢奋着希翼着回到新加坡寻找旧爱苏丽珍时,才发现早已是人去楼空,一切在此刻都已然是过眼烟云,荡然无存。
孑然一人的时候才恍然发现,原来爱人之间的海誓山盟在时间的流逝中变得华丽而脆弱,仿佛滑落在身体上煽清而短暂的泪,即便曾几何时可以如此的剧烈,甚至滚烫着沸腾着我们敏感的身心,却终究抵挡不了时间的巨大洪流。
如果按照正常时间顺序讲这故事,《2046》则黯淡得像二流言情小说,没有惊心动魄的精彩画面,没有引人入胜的新颖情节。在剧情方面,不客气的说几乎是和《花样年华》同样平庸的故事。然而实际上《2046》却做到了变化多端,影片中,导演王家卫巧妙的让过去和未来反复交叉,通过主人公叙述时交叉着的不同的时间空间的画面,让每一个观看者觉得眼花缭乱,这其中,每一片剪辑都起到了相当的作用和功劳,这其中所包裹着绚烂无比的音乐和超现实的色调,远远地让其大于内容本身。于是,观众很容易迷失在王家卫变换多端的手法和天马行空的想象里,故事因而变得不可辨识,暧昧不清。王家卫个人魅力再次表现的淋漓尽致。
其实,2046所代表的这个寓言,或者只是一个障眼法的存在,王家卫用标志着他极其浓烈的个人印痕,留给我们无限的空洞去思考。王家卫想让我们在过去与未来之间建立起只有一种只有他才能掌握的个人情感夙愿,在妩媚动人的60年代和前卫冰冷的21世纪中叶之间,断裂的、破碎的故事和交错的时间肆无忌惮地膨胀成主人公逃避现实、自我沉醉的美仑美奂的借口。
毕竟,单从故事本身而言,《2046》是一个未知的寓言,一个现在成人世界的政治、情感、生命寓言。片中的主要人物都在追寻一段无法再回头的过去、一段希望被篡改却又无法企及的未来、一列载满爱情却无法达到终点的慢车、一个远在彼岸的年份。
再把他放置到现实存在的生活,《2046》也是一个秀场,所有参与其中的人都如中谶语,如染魔怔,注定无可逃遁。它影响了所有参与者,所有参与者的故事也反过来影响了它。
而王家卫也在这样的一种随心所欲中,更加沉溺在一种自我欲念中,当这样的一种自我成为一个无法避免的习惯,或许可以更进一步的接触到生命的本质。
《2046》更是一段人生。
从来没有一部电影的拍摄能让人目睹这么多的人、事、情的变化。聚散离合、进退沉浮,相守又分离、散场又复合。这五年里,我们见证了一部非凡电影的诞生,也见证了所有参与者的人生片断。而这一切,从某个意义而言,似乎要比电影本身来的更加吸引眼球。
当所有的曾经沧海退却最初绚丽的姿彩,当过昔的爱恨情仇淡漠了开端的起伏,年年岁岁就在不经意间滑过我们的皮肤,有些感觉有些事,不经意的心动,却陪上了一生最为惨烈的情殇,不禁感叹,我们还可以用什么去相爱或者相怨。
人生或许就如一场浮夸的烟花盛会,她的一生只是为了一个人一段情无尽无悔无怨的绽放,她无所苛求谁会来记得她唯一的一次璀璨,她要的只是最为炽烈的毁灭,夜空会为她的决绝而晶亮,穹苍会由于她的绚烂而竞艳,而亲爱的你们,却又会为了怎么样的他们而小心翼翼的亦步亦趋呢?哀而不伤的经历着一场场的别离生死,笑着告诉最爱的你:醉笑陪君三万场,不诉离伤。
或许,我只是说或许,开到荼毒花事了,情志深处何从晓……(作者:上海师范大学广播电视艺术学02级研究生 林 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