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子健(资料图)

　　随着消防员题材的《救火英雄》近期热映，走进电影院的观众里想必会为这部电影的反常规设计而感到有趣——影片的核心内容是，“救火救的不是火，而是人；消防员在火场最大的危险不是火，而是烟”。身兼导演、编剧二职的郭子健，别出心裁的将这部救火题材的电影，将“火”这个过去通常的主角放到了第二位，取而代之的是烟。电影里，鬼魅飘忽的烟时浓时淡，伸手不见五指的消防员面对这些无穷无尽的烟雾，在当中出现幻觉，看见的是各自的心魔……显然，这又是郭子健个人风格的体现。

　　其实，《救火英雄》并不是郭子健作品的特例。这位1976年出生，即将迈入不惑之年的新晋导演，虽然正式进入编剧乃至导演的经历只有十多年，虽然拍摄的电影多以主业的商业类型片为主，却有如同《救火英雄》这样不少充满了个人风格的作品值得观众留意。

　　郭子健因为《英雄本色》而喜欢上电影，立志投身此行，但毫无经验的他只能从底层一步步打磨，直到2000年才有机会将自己所写的剧本搬上大银幕，这就是叶伟信执导，黎明、陈小春和舒淇主演的《神偷次世代》。这部电影的剧本由郑思杰、司徒锦源等合写，还未发挥出郭子健的个人特质，但这些搭档在日后都与郭子健继续合作，如郑思杰在2010年与郭子健合导《打擂台》，一举拿下了金像奖最佳电影、导演等荣誉。

　　初期的郭子健涉足的商业片以模仿为主，《神偷次世代》有着强烈《碟中谍》《偷天换日》等好莱坞间谍题材的影子，随后继续与叶伟信合作的《异灵灵异-2002》讲述警察特殊部门运用高科技装备抓鬼，这部电影显然借鉴了不少《黑衣人》的创意；随后的《干柴烈火》《大城小事》等片也有着好莱坞小妞电影的烙印。如果单是看这段编剧时期郭子健的作品，我们很容易会误认为他顶多成为一名香港电影工业流水线的编剧，如同鸡肋一样食之无味，弃之可惜；幸好，随后他便开始有机会亲自执导自己所写的剧本，他的才华也正式开始得到绽放。

　　2006年，在曾志伟和泰迪罗宾的赏识之下，郭子健的导演处女作《野·良犬》得以拍摄并上映。这部采用与黑泽明同名的电影并非翻拍，郭子健更多的是一种致敬，但又不是单纯的怀旧。故事所讲述的是一栋学校里，一个失去双亲的男孩和婆婆相依为命，他沉默不言，性情孤僻。有一天学校来了一位新的校工，其实他是一位杀手，潜入学校是为了追杀男孩的父亲，但随着和男孩的接触，他们的关系渐渐亲密起来。这时候，男孩的父亲出现了……

　　从剧作而言，《野·良犬》糅合了黑帮题材、杀手题材与校园题材，这些都是港产片的典型元素，故事本身也略显荒诞，不过郭子健在影像风格上处理就朝着荒诞而去，虽简陋却足够绚丽的小风车与众多忽明忽暗的装饰营造出迷幻般的光影闪烁，将这平淡无奇的校园在大银幕上打造得犹如黑暗童话，令人印象深刻。《野·良犬》引起了业界的瞩目，也让郭子健接下来的作品越来越受到重视。

　　2008年，郭子健的第二部作品《青苔》继续保持着《野·良犬》的黑暗氛围，故事讲述警察与妓女的一段“肮脏故事”。之所以叫青苔，是因为它总在黑暗潮湿的地方生长，而男主角余文乐扮演的警察在深水埗隶属特别职务队，其实就是俗称“放蛇”，卧底抓捕妓女。他在这龙蛇混杂、肉欲横流的世界里隐忍的生存着，而无论是警察还是小混混，都似乎无法逃离这“青苔”的宿命……

　　很明显，《青苔》如《野·良犬》一样，再一次糅合着港产片的常见元素，卧底、警匪、黑帮……但当中却有着许多对白令人动容。例如，大只佬很认真地对女孩说：“俺妈妈说，当树不好，树长大了会被人砍掉的。还不如当河边石头上的青苔，只要有水、有光，就能生存。”女孩轻轻垂着头，柔声道：“你和我还不是一样的吗？”大只佬忍着痛摇头：“你不是青苔，你是花。”简简单单的青苔与花的比喻，带出了两种身份截然不同的命运。

　　浓墨重彩的悲剧基调，让《野·良犬》《青苔》布满了黑暗色彩。幸好接下来的《为你钟情》和《打擂台》都转变了风格。这两部电影的主题都是怀旧，前者是对香港旧有璀璨的惋惜，片名便来自于已故巨星张国荣的歌曲；而后者则是香港精神“错要认、打要赢”的宣扬——剧情讲述罗新门宗师昏迷三十年，两弟子隐姓埋名守候师傅。直到一个四眼仔上门拜师，昏迷的师父忽然苏醒。《为你钟情》和《打擂台》里都有一个沉睡许多年而后醒来发现世界早已沧海桑田的情节设计，两者也都通过这个情节去怀缅过去的辉煌时光，感叹今非昔比。有意思的是，《打擂台》的名字虽然已经显而易见把主题定位擂台决胜，故事里也有着一场重要的擂台赛事，但铺垫许久的擂台对决，到了影片结尾，由于师父的离世，区区一场擂台的胜负已经变得不再重要，主角面对输赢也不再那么执着，反倒是“赢得属于自己的命运，人生处处是擂台”的主题凸显出来。于是，“打擂台”用反胜负观的颠覆，来将原本只属于拳击房里的小小擂台，立意延伸到人生的打擂台，这份打不死的香港精神，亦让本片赢尽次年的各大奖项。

　　2013年，原本属于郭子健的《西游·降魔篇》，最终被周星驰抢去风头，但实际上郭子健参与了编剧和执导的大量创作。虽然我们已经没有办法从这部拿下逾12亿票房的年度冠军电影的最终成品里得知有哪些内容是属于郭子健，但影片当中所包含的黑暗元素和浓厚的宿命悲剧论调，却与郭子健过去的作品一脉相承。

　　再到了今年的最新作《救火英雄》里，“牺牲”的主题被再次凸显出来。郭子健的电影里，少不了死亡，而这次有着“做消防员并不是一命换一命”的台词，但为了拯救他人，献出自己的生命，却又是出入火场的消防员不得不面对的两难选择题。十多年前在《2002》里，饰演主角的谢霆锋就要面对牺牲好友李灿森和冯德伦的代价，而如今在《救火英雄》里，他必须要在牺牲自己还是他人当中做出选择。也正因为如此，《救火英雄》里，的确出现了舍己救人，传统意义上的“英雄”，这乍听上去显得很主旋律的论调，却又被郭子健糅合了其他类型的电影——恐怖片、惊悚片乃至一点点文艺的气质。看着结尾处任达华、安志杰、谢霆锋的慢镜头抽烟段落，轻盈升起的烟雾与火场浓烟交杂，这浪漫的抒情段落让许多观众评价为“史上最帅的抽烟戏”，但如果熟悉郭子健作品的观众会明白，早在《野·良犬》时代，这种看似突兀，将影片节奏迅速降温的抒情，就已经在他的作品里根深蒂固了。

　　与《打擂台》一样，《救火英雄》的主题也是讨论香港精神，影片里有一句对白，“香港精神不能输！”看着郭子健这十多年从编剧到导演的成长，我们也有里有相信，港产片会在经历回归后金融风暴、人才流失、合拍片磨合阵痛等问题之后，会迎来一个全新的进化；而像郭子健这样的港产片中坚力量，也会在将来成为影迷关注的焦点。文/公元187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