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习惯了晚睡晚起的人,偶尔一次披星戴月的出门,汇入上班的人流,一起过马路,一起等公车,然后一抬头就看见了城市上空的朝阳,远远的朝阳———这就是遭遇《马大帅》的感觉。
这个城市有那么多劳动者,离乡背井默默走过我们眼前。什么样的绝望等着他们,他们又揣着什么样的希望?欠薪的日子他们如何成眠,春运的高峰他们怎样归乡?他们沉默
的时间那么久,回到家乡真就能说得流利,笑得欢畅?为他们拍的电视剧,他们能看到吗?工棚里有电视吗,老板会不会拉闸断电?餐馆里当然有电视,但是客人才有选台的权利。
我是被《马大帅》感动着,而他们,一个一个的就是马大帅。纵然一集不落地看过了,他们还会被自己的故事感动吗?不对,应该是安慰。他们在马大帅的命运中找到了安慰。因为与现实不同,故事里,黄鼠狼不是总咬病鸭子,黄连树下也真的有人在弹琴,苦中作乐,琴声悠扬。
就像《凡尔杜先生》曾经宣告的那样———“在这变幻多端的万恶世界,逆境也不会长。”能得到安慰的,又岂止是他们?
我们这些人不被暂住证困扰,不用在橱窗前看电视,就算是这个城市的骄子吗?我们何尝没有见识过尘世那转变的面孔后的翻云覆雨手?《马大帅》让我们看到了自己,也看到了别人,最后看到了自己和别人是如此之远却又如此之近。我们被这个事实教育,我们被这种血缘鼓舞。
“顿觉眼前生意满”,下一句是什么?“须知世上苦人多”。
回想起《有话好好说》里面的那个民工,不是喊“警察来了”的那个,也不是喊“安红,我想你”的那个,而是读诗的那个,心情恳切语调铿锵的那个。
“有点爱心吧……五十元就不少了,钱哪那么容易挣啊……我求求你小伙子,那钱我都给人家花了……”那时候的赵本山,其实已经是马大帅的口吻,马大帅的心肠,而且身处马大帅的窘境。只是那时候,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的故事值得细说从头,自己的苦楚是这个时代最真切的划痕。
既然康熙爷可以一次又一次微服私访,那么,马大帅也一定可以几次三番地走近高楼大厦十字街头。我是期待《马大帅》续集的人,我相信那位甩一甩眼泪就拉起胡琴的大叔,他的悲欢一直与我有关。
“好日子快来了,歌里唱的。”这是《魂断蓝桥》里的一句好台词,漫不经心之际,勾勒出此刻的岁月多么艰难———岁月何曾如歌。
以往也看过本山大叔的MTV,看着很年轻,很飒爽,很能忽悠的样子,周围有不少棒小伙子陪他甩着胳膊。
但我想,那些歌舞场面,不过是马大帅蜷缩在候车室里做的一个梦,他自己都懒得再次提起。史航 (北京 编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