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电影频道转播的金鸡百花电影节颁奖典礼，我的感觉只能用四个字来形容：喜忧参半。之所以喜：金鸡奖不愧是专家奖，有那么一点“不为五斗迷折腰”的书生意气，没有被《十面埋伏》的巨额票房和张艺谋的国际大导所“臣服”，毅然决然地把《十面埋伏》这部剧情上漏洞百出，手法上东施效颦的“商业垃圾”拒之门外，最终将最佳影片、最佳导演、最佳女演员在内的主要奖项授予了一部小成本的文艺片《美丽上海》，这说明，“金鸡”的眼睛还是雪亮的；而之所以忧：就是对于我这样一个看片多多、也可以称得上是一个电影发
烧友的人来说，这部让《十面埋伏》“空手而归”的大奖得主我不仅从未看过，甚至在它手捧多只金鸡之前竟闻所未闻，只好在第二天求教于身边几位比我更发烧的“影痴”，没想到他们也很茫然，不知此片是什么“东东”？这好比是刘备求贤若渴，有人恰好推荐了诸葛亮，可人家却不知这诸葛亮是何方神圣，到哪里去寻？——这应该怪刘备孤陋寡闻呢？还是应该怪诸葛亮“犹报琵琶”，宣传不够呢？要知道，酒香也怕巷子深哪？好在刘备人勤快，不仅多方打听，还三顾茅庐，终于把诸葛亮这个深山里的大活宝给挖出来了，可诺大的中国电影市场，又有几个刘备呢？
仔细想想，不光是今年的《美丽上海》，去年在金鸡奖上拔得头筹的《暖》、甚至前年金鸡奖最佳影片得主《美丽的大脚》都遭遇了这样的尴尬：主创人员金鸡报晓，激动异常；而广大观众对这些被捧上了天的影片却惊诧莫名，不知何物。原因很简单，在国内的电影院线，上述作品就跟稀有金属一样难寻。最佳影片如此，最佳男女主角等单项奖又何尝不是这样？试问去年夏雨荣登影帝的作品《警察有约》有几家影院放过？余男(去年金鸡影后)的《惊蛰》又有多少观众看过？今年章子怡摘走影后桂冠的《茉莉花开》就更加可笑了，据说它只在今年的北京大学生电影节和上海国际电影节上各公开放映过一场，对于大多数电影观众来说连“花香”还没闻到的这只“茉莉”就那么轻而易举地在金鸡奖中独占花魁了，是不是有点太“那个”了？
今天打开报纸，赫然发现刚刚获得金鸡奖最佳导演奖的彭小莲也开始对记者大诉其苦：她说前年在筹拍吕丽萍和孙海英主演的影片《假装没感觉》时就遇到了很大的困难，一是电影厂对拍摄成本一再压缩，另外就是影片在拍完之后一直进不了院线，以至于将近一年多的时间“死”在仓库里，宣传也跟不上，最后只能以非常可怜的价格卖给音像公司，发行VCD了事。今年《美丽上海》虽然获得了金鸡奖多项大奖，但她还是战战兢兢，担心观众看不到，票房不理想，收不回成本。
在我看来，彭小莲的“心病”也这正是国内大多数导演的“心病”，也是中国电影发行体制的“心病”：在好莱坞和香港的进口大片雄霸国内院线的今天，除了冯小刚的贺岁片、张艺谋的武侠巨制，再加上“紫禁城”“华谊兄弟”几家实力雄厚的大公司每年制作的屈指可数的几部商业片之外，绝大多数国产片就跟“穷要饭的”一样根本不得其门而入。有些优秀的国产艺术片好不容易在个把电影院里“露了脸”，没有宣传，缺少报道，最后只能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长此以往，必然造成两大恶果：一是观众越没看过的影片越获奖，金鸡奖始终走不出“叫好不叫座”的怪圈，久而久之，观众对这个国内最权威的奖项的关注度会越来越低，二是客观上起了给盗版推波助澜的作用。可不是吗？观众在正常渠道不能及时看到获奖影片，只好依靠盗版“饮鸩止渴”，象霍建起的几部获奖作品《那山那人那狗》、《生活秀》，我身边几个电影爱好者都是通过盗版补的课，没办法，电影院又不放，现实就这么残酷。这无疑会给早已危机重重的中国电影业雪上加霜。
也许有人会说，这些获奖片，由于艺术品味太高，即使进了电影院线，观众面也不多，注定也是要赔钱的。此话不尽然。实际上，观众的口味需求是多种多样的，在香港，在美国，在欧洲，电影院线也是“花开两朵”:既有供商业大片纵横驰骋的“疆场”，也有专门为喜欢艺术电影的爱好者开辟的艺术院线，二者的功能、片源乃至观众群都迥然不同。实际上，好的艺术片，只要市场策划到位，宣传得当，又有一定的院线做后盾，在票房上奏响凯歌不是没有可能，象1999年获奥斯卡最佳影片奖的《美国丽人》就是一部“小众”作品，可它一样获得了8000多万美元的票房收入，这个成绩比同期许多动作片、喜剧片都要好；日本导演岩井俊二的爱情文艺片《情书》当年在香港也创下了连映250天的记录。可是在拥有十多亿人口的中国，至今仍没有比较成熟的艺术院线，弄得相当数量的艺术片就跟没有名份的“二奶”似得见不得人，这不能不让人感到非常遗憾。
写到这里，我忽然担心起彭小莲导演来，希望它的这部刚刚从金鸡奖凯旋而归的获奖之作不要再遭受前作的厄运，也希望盗版商们手下留情，当然这都是我的一厢情愿，如果艺术院线的建立始终是“纸上谈兵”，如果大多数获奖片仍然找不到与国内观众正常见面的途径，那么象彭小莲导演这样的悲剧也会一而再再而三地重演下去……文/曾子航写于2004年9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