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迷耽美 马家辉专栏 

　　港产片怎么愈拍愈长了？像《扫毒》，整整两个多小时，晚上十点半开场，临近深夜一点始可离开戏院，又冷又累，不无难受；幸好电影拍得紧凑刺激，134分钟转眼过，不知今夕何夕，站在戏院门外的寂静的九龙塘区，回想片中的枪林弹雨，顿觉世景荒凉如废墟。  

　　有几位香港导演的作品终究是比较稳当的，如陈木胜，如林超贤[微博]，如陈可辛，拍出来的电影基本上只有“好看”和“非常好看”的差别，不会让你有半途离场的冲动。也只应该走进电影院看，若在网上或电视屏幕上，肯定看不出导演刻意营造的窒息效果。

　　《扫毒》便是陈木胜的作品。从电视导演到电影导演，廿三年前拍了第一出大银幕的《天若有情》，初试啼声，许多人想必仍然记得戏里拍出的孤绝与悲凉。积累了23年的经验在《扫毒》的134分钟里可说是一口气爆发得淋漓尽致。剧情的转折，角色的刻画，皆见深刻，唯一败笔或是卢海鹏的广东佬毒枭，一口流利的香港潮语，稍嫌无厘头，不经意地流露港产片的城市轻挑。实无必要，令电影张力打了折扣。

　　故事说的是三个男人的恩怨情仇，有点似三角恋爱，是兄弟情里隐含着基情。港产警匪片其实向来基情颇浓，谁拍都一样，而《扫毒》是把基情推到极致，兄弟之间必须选择谁死谁活。不为女人，不为钱财，不为权力，纯粹是男人之间的意气决定，三个大男人的眼泪由片头流到片尾。陈木胜拍了许多年的阳刚电影，这一回，一心一意把惊匪片拍成文艺片，那些血浆与子弹，甚至老婆女儿皆只是掩护与伪装，真正核心是男人之间那份入骨入肉的爱与恨。

　　片末那场终极对决难免让人联想到《英雄本色》。不仅因为三人连手，更因画面影像上的鲜与红，像在庙宇里，也似在地狱里，黯红的灯光下你眼看我眼，谁留下来，谁豁出去，一念之间即为生死存亡。神明面前无戏言，死亡是人间大信亦是人间庄严，贪生怕死的从来不是好兄弟，而在港产片的父权逻辑里，也等于没资格做人。拒绝人间失格，向来是警匪片的核心价值。

　　当然可以不仅容纳《英雄本色》。戏里亦有《无间道》的影子，也有《窃听风云》的气味，陈木胜是向所有同行致敬。独行侠完全没戏，两人亦嫌不够过瘾，华语电影无三不成群，或因受刘关张结义的影响太深。现代桃园，就在血肉横飞的现代都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