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论:《归来》一份存在主义的和解宣言

2014年05月21日15:09  外滩画报 微博 收藏本文     
这部作品,李安称之为一部“很好的存在主义电影”,这是一种聪明的理解:一切都理所应当,存在的即合理,而主人公西西弗斯般的命运,更是存在主义的有力注脚。 这部作品,李安称之为一部“很好的存在主义电影”,这是一种聪明的理解:一切都理所应当,存在的即合理,而主人公西西弗斯般的命运,更是存在主义的有力注脚。
《归来》剧照 《归来》剧照

  这部作品,李安称之为一部“很好的存在主义电影”,这是一种聪明的理解:一切都理所应当,存在的即合理,而主人公西西弗斯般的命运,更是存在主义的有力注脚。

  2009 年末,《三枪》上映。我和几个同学赶着便宜的早场,在中影电影院集体买票围观。看完之后出离愤怒,写就一篇克制的恶评。自感酣畅淋漓,并隐约透出一丝文艺批评之风采。对张艺谋的成见,似乎是一些学院派不自觉的共同心理暗示。无论他拍什么,做什么,总有阴谋,总是不对。很不幸,我也是其中一员。

  2014 年母亲节,《归来》点映。我为爸妈买了票,陪在他们身边看完整场电影。我爸说,张艺谋真是老了。我妈说,这个电影真好看。我说,你们开心就好。5 年时间,我了解到生活的更多含义,并试图与这个导演和解。

  至于电影本身,它既不意外,也无惊喜。张艺谋是时代造就的传奇,自《红高粱》的第五代神话以降,到《英雄》开启中国式大片模式,再到今天,一个处于互联网时代的,“恰逢其时”的《归来》,每一步他都合上了拍,成为中国电影最耀眼的弄潮儿。而这背后的支撑,正是炉火纯青的“和解”之道。从提笔给黄镇部长写信的那一刻起 ,工人张诒谋就完成了大导“张艺谋”的华丽转身。

  前史不必赘述,让我们直接进入《归来》。这部作品,李安称之为一部“很好的存在主义电影”,这是一种聪明的理解:一切都理所应当,存在的即合理,而主人公西西弗斯般的命运,更是存在主义的有力注脚。

  《陆犯焉识》:必须要和解的原著

  窃以为,那些责怪张艺谋“无视历史”、过度“留白”的人,都属于隔岸观火,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如果换做是你,你有胆量拿文革说事儿么?从《活着》到现在,20 年过去了,在审查制度上文学依然比电影宽松许多。毫无疑问的,张艺谋选择与原著和解,这构成了影片的基石。真要说张艺谋有撒娇嫌疑,那么问题其实在于,如果你只想拍一个纯粹唯美,能感动广大 90 后主流观众的爱情故事,为什么要动《陆犯焉识》?

  从张艺谋的作品序列中我们不难感到,他是一个体验派,更擅长拍一些与自我成长经验相关的命题,超出这个范围,就会有些力不从心。《陆犯焉识》里,有他熟悉的文革背景、政治变迁、被压抑的欲望和多诡的命运。但同时,他也清醒而准确地判断出,哪些是可以付诸影像的,哪些则不。于是,张艺谋极其刁钻地选择了原著自“青海来信”之后的内容进行改编,这有些意外,细想来又相当高明:以爱情这样稳妥的主题切入,而且是失忆之后的爱情。一切都结束了,但一切又都映射在当下,给生活造成影响。张艺谋在《南方周末》的访谈中这样说:“无需再去讨论,发生了什么,应该怪谁。……所谓新类型,就是我们不要再忆苦思甜,我们不要再控诉,再苦大仇深,让它用内敛的方式,暗流涌动的方式,甚至内伤的方式,去沉淀那个苦难。”

  归来,正是要让人们知道,在经历了苦难之后应该如何继续生活。而在张艺谋看来,重构生活的最好方式就是:与命运和解,并顺势而为。女儿对父亲的背叛以一句“对不起”而和解,丈夫与失忆妻子的关系,也在经历了反复治疗无果之后,以“陪着你到天边”而和解。亲情、爱情、忍耐、和解,这是支撑一个普通百姓活着的信念。至于批判、反思、改造、重建,那仿佛是庙堂和公知该操心的事情。

  朴素美学:与色彩和解的张艺谋

  不得不说,《归来》的美学形式,是张艺谋的一次重大突破和探索。克制、冷静、朴素,一切为了还原时代而努力,不再刻意为了色彩而色彩。他扔掉自己最最傍身的一门手艺,将浓烈化作平淡,试图让形式为内容服务,创造出本真的生活质感。“静”,大概是影片在前十几分钟的背景交代后,从银幕传递出的最强信号。只不过,全场整齐挥舞红宝书的一刻,那个曾经的张艺谋还是忍不住跳了出来。那是另一种力量,类似于“意志的胜利”。但这次张艺谋并没有像在《满城尽带黄金甲》中那样,赋予“法西斯美学”合法性。这也正是整部电影中批判性最强的一幕。

  无论是初出茅庐时的《黄土地》《红高粱》《大红灯笼高高挂》,还是走进商业时代之后的《英雄》、《满城尽带黄金甲》,直至上一部作品《金陵十三钗》,张艺谋的“造型”和色彩运用,向来被人所称道。在早年白睿文的访谈中,张艺谋直言,对大红大绿的颜色的偏爱,完全是出于一种本能。可以说,在《归来》中,他对本能进行了理性的压制,尝试与曾经“佻挞飞扬”的色彩和解,抛弃过度商业化、消费化的美学观念,回归到对现实和人性的尊重,并担当起恰到好处的历史责任。这在当今中国电影的大环境下,尤其显得难能可贵。当年贾樟柯[微博]叫板张艺谋:在黄金遍地的时代,谁还来尊重好人?今天,张艺谋大概可以用《归来》回应。最最重要的是,《归来》以年度文艺大片之姿获得全社会关注并向高票房冲刺,而贾樟柯的《天注定》,则归来无期。

  由此可见,和解的力量是多么重要。

  陆焉识:一出存在主义戏剧的男主角

  《归来》是一部只有现实,不诉来历的电影,它的目的不在于历史叙事,而在于描述一种纯洁美好的人性。但作为一个人而言,陆焉识却无法被历史切割。如何在被架空的情境之中还原完整的人性,是摆在每一个演员面前的最大难题。因此,《归来》对演员的要求之高,在张艺谋电影里前所未有。值得庆幸的是,我们还有陈道明。他的确代表了中国男演员的最高水准,把一个知识分子的坚持,一个男人的忠诚和一个父亲的宽容,刻画的淋漓尽致。

  原著小说中,陆焉识一生起伏跌宕,华丽苍凉。从会四国语言,留洋归来的倜傥富家子,到被天真性情所耽,流放至西北荒原的劳改犯,再到获得平反,回家之后却被势利子女排挤,最终只得离去的落寞老人,这样的人生,实在是“检视了残酷岁月里生命可能达到的高度”。而他对妻子冯婉瑜,从包办婚姻的无爱,直至历经变革之后才懂得什么是爱,这其中复杂、微妙而隐秘的心理状态,也着实令人唏嘘。

  然而在电影中,这一切都被简化了,只有蛛丝马迹依稀可循。观众们只是知道,陆焉识那么爱冯婉瑜,而冯婉瑜也一直爱着那个活在自己心里的陆焉识。

  纵使相逢应不识。这是多么存在主义的一出戏剧。陆焉识不就是那个永不停歇的西西弗斯吗?一次又一次,他想尽办法,变换身份:方师傅、修琴的、念信的……他知道,他是自己生活的主人,他的命运是属于他的。陆焉识不工作,不劳动,他归来之后的整个身心都致力于“唤醒婉瑜”这项也许永远都不会有效果的事业。许多年过去了,他似乎也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周而复始,这是他与生活和解的方式,里面有爱,有愧疚,有无奈,更有希望。陆焉识是一个荒谬的英雄,也许在别人眼中,他徒劳无功的守候是可笑的,但于他而言却是幸福的。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是自己的神。

  那么婉瑜呢?在和陆焉识长期分离,相识却无法相认,相认却又不相识之后,她还知道去车站接的那个人是谁么?这么多年了,她最忠诚的伴侣,是自己的理想。陆焉识和冯婉瑜,都在等待着彼此的戈多。

  而坐在银幕前的我,看着许多年之后一个白雪皑皑的早晨,陆焉识手举写有自己名字的纸牌,陪伴婉瑜在车站广场等候。这一刻,我完成了与导演的和解。

  其实我们都是命运的人质。 文:snoopynirvana 编辑:Jin

(责编: Louis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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