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念张国荣(1956-2003)逝世3周年
“未明是我苦笑却未停，不信命只信双手去苦拼。矛盾是无力去暂停，可会知我心里困倦满腔，夜阑静问有谁共鸣。问谁愿意失去了自由，想退后心里知足我拥有，前去亦全力去寻求，风也清晚空中我问句星，夜阑静问有谁共鸣……”
——张国荣《有谁共鸣》
3年，整整3年，沉淀了一份当年情，不曾随透明的光阴散去。张国荣，一个人的离开，让我们失去的不仅仅是一个名字，而是很多对电影，对音乐，对如烟往事的集体记忆……
程蝶衣，一个人的战争
电影的张国荣是一个优雅的精灵，而张国荣本身则是一段痴狂的传奇。
如果要说回想张国荣的电影，故事显然太多了：《英雄本色》的肝胆血性，《倩女幽魂》的纯真动人，《满汉全席》的夸张神奇，《纵横四海》的潇洒多情，《东成西就》的搞笑，《春光乍泄》的感伤，《枪王》的冷酷……还有很多很多，但我只记住了这个名字——程蝶衣，《霸王别姬》的那个程蝶衣。
1993年，也就是张国荣离开的10年前，诞生了这部影片，这也是张国荣和内地大腕陈凯歌合作的一部影片。这部电影可以说的也不少，张国荣的加盟为陈凯歌贡献了最重要的东西——灵魂。
一个叫程蝶衣的戏子，被京剧——中国传统文化的所谓精粹所埋葬，同时这也埋葬了中国传统文化的现代性和人性。程蝶衣告别段小楼，虞姬告别楚霸王，究竟是为一个世俗伦理传统的他律法则，还是为一种精神的皈依，很难说请。但程蝶衣从一个不应该吃这碗饭的苦命孩子，到被文化传统和人为规范双重压迫扭曲成“角儿”，这却是实实在在的悲剧的诞生。
程蝶衣的人生道路让人见识到，中国旧社会和文化传统的可怕，做人的悲哀也就是文化传统的悲哀。京剧，一种最为可资荣耀的文化和国粹，结果衍生的是青楼和太监的传统的双重杂交，骨子里都是中国文化的人性污点。《霸王别姬》之所以伟大，就是在这一种阉割人性的根源上，比李碧华小说简单探讨感情纠葛走得深远得多。程蝶衣之死就是深陷畸形文化传统而不自觉的代表，虽然他自己是被迫认同到自觉认同。
当张国荣在《霸王别姬》中出现的时候，已经完成从小豆子到程蝶衣的变化，他已经成“角儿”，其实程蝶衣已经不是个“人”，没有“男女”。不过，这一幕之所以令人悲哀，还因为程蝶衣的出现是由于和他感情挚笃的师哥段小楼一手造成的。更令人感伤的是，段小楼并不是要害他而是要“救他”、“帮他”——这个故事发人深省的地方就在于此。程蝶衣的命运不是一段谎言，更不是一个妖孽，而是我们传统文化传统下的丧钟！一个时代交替下驱不散的冤魂！
程蝶衣是“虞姬”，而张国荣就是程蝶衣，婊子无情戏子无义在这部电影中结果通通被否决！最无情无义的其实是那个“霸王”段小楼！而后来在新中国的环境下，在走向现代的道路上，《霸王别姬》这出京剧——传统文化的精英代表，被无情的解剖！
段小楼和程蝶衣再出色也没有诞生什么传奇，假的霸王真的虞姬，全是时代创痛，文化的淤血。所以，最终文化大革命的爆发见证了旧文化的沦亡也见证了传统人性的丧乱——这一悲剧的内涵久久不能让人心情平复，它给人的震撼实在惊人……
如果不是张国荣，程蝶衣还会不会那么真实，还会不会给我们如此的心痛？这已经不可能假设。当他无情的面对菊仙冷嘲热讽，当他因为烟瘾而撕心裂肺，当他疯狂的折磨小四，当他绝望的烧掉戏袍，当他最后轻声细语的说出：“我本是男儿郎”的时候……张国荣的眼神中流露也许不再是自己，而是浑然一体的心声，这是一次堪称伟大的走火入魔式表演！没有张国荣，《霸王别姬》达不到这种悲天悯人的效果，这个走火入魔的角色也就不可能如此妖娆和震撼。
异度空间，那缕4月1号的幽魂
《异度空间》之所以让人记忆，无非这是张国荣的夕阳之歌，而且被抹上几许神秘，他离奇的死亡传言，和这个故事有同工之妙。
作为和罗志良继2000年《枪王》后再一次合作，《异度空间》其实是一部不那么纯粹的商业作品。罗志良借助张国荣在《异度空间》中大量分析人在生活中面对灵异事件的态度。很多掉书袋的台词更有心理分析的意思。不过，张国荣扮演的阿占的忧郁、失眠的形象，仍然是自己的真实心态。
就像史铁生在《务虚笔记》中说：“我只是我的一部分，我的全部印象才是我。”
张国荣40多年的人生，就像一幕多面的玲珑，阿占这个角色就是他后期人生的一面镜像。看似波澜不惊，其实暗藏隐忧。林嘉欣扮演的章昕开始表面上是他的病人，他费尽心思替章昕治疗见到鬼的幻觉恐惧，结果在后面却变成帮助他治疗自己内心恐惧的沟通渠道。一个不大相信灵异的心理医生，最终实实在在要面对一个恐怖有鬼的结局。阿占成为人间的一缕幽魂，这个角色成为种在张国荣心头的一道魔障。
于是，2003年的4月1号，张国荣如法炮制了一个人生大结局。
面对这一突然事件的我们，也许是另一个章昕，或者也许是另一个阿占。从此以后的人生的确没有什么不同，日子还是要过，但不再有张国荣。
关于张国荣的传说，江湖上还有很多很多，例如他本来就有很多寻常人不大理解的癖好；例如他演技那么好，为什么真正获得表演成就得奖项只有《阿飞正传》，可那绝不算是他最好的电影；例如他为何在流行乐坛最红火的时候会突然退出，真的是为了专心表演？还例如在人们最欣赏的舞台上，他胆敢公开自己的同性伴侣；甚至于他真正的死因……张国荣其实一直就像一个生活在“异度空间”的人，不过，张国荣并没有因为这些另类而让粉丝远离和厌弃，反而很多人都更加欣赏他，他专心的工作，他对人的和善，他对后辈的扶持，他没有架子等等，这才是真正的偶像魅力，这也是那一缕幽魂至今不曾在我们心头散去的原因。
曾经有一份妖冶叫张国荣，曾经有一个传奇叫张国荣，曾经有一种殷红叫张国荣。
纵然有万般深情，待与谁人说，终究是此恨绵绵无绝期！从今往后，在日以继夜的绵长年华中，夜阑静问有谁共鸣…… 和运超/文
